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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们念的什么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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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们念的什么经

马乐长携着青竹,绕过洛阳城的东面,如飞鸟般直驱南城。青竹满心疑惑,好奇地问道:“马居士,我等自东面而来,为何不直接从洛阳东门进入,反而要绕一大圈去南城?”马乐长拉紧缰绳,让马速稍缓,微笑着解释道:“道长有所不知,城东的建春门、永通门不过是洛阳的小门,按俗世规矩,道长首次入城,怎能从便门而入?自然要走正门,方能尽显洛阳城的宏伟气势。”

青竹心中暗想,进个城门竟有如此多的规矩。常言道:客随主便。自己只需跟随便是。沿着官道前行不久,忽然马蹄踏上了青石板路。原本在马背上闭目养神的青竹,听到蹄音变化,睁开眼睛瞅了瞅。他眯起眼缝向外望去,只见眼前呈现出一片宽阔无比的青石板广场。沿着广场望到头,三座巨型城门楼宛如庞然巨兽,耸立在天地之间。

青竹凝视着高达十五六丈的城门楼,心情澎湃,犹如惊涛拍岸。但出于年轻人的那份好面子的自尊,他硬生生地将激荡之情压下,嗓音略微沙哑地说道:“常闻天下有二都,长安与洛阳齐名,今日得见,仅这城门,便足以傲视天下。”

马乐长听了哈哈大笑道:“道长莫急,宫阙三千重,如有机缘,宫城之中更有高台明殿,老夫若与道长把臂同游,岂不美哉?”

青竹心道:你若是再看中一两个宫女,起了色心,给人祸祸了,小道爷还不得陪你吃瓜落。嘴里却说道:“如果真有这个机缘,小道能附马居士骥尾,游得三千宫阙,真是足慰平生。”

一行人说说笑笑,打马进了城门,马乐长指着高大巍峨的城门说道:“洛阳定鼎门,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样式,双阙与主楼一字对称分布,天下无双啊。”

定鼎门,是隋洛阳城外郭城正门,位于隋唐城中轴线上,北与宫城正门应天门相互呼应,南与龙门“伊阙”遥遥相对;前为洛河,后为天街。

青竹细细看了一遍定鼎门内外,此门三门并立,每个门洞阔约两丈,深有十余丈,可并行三辆马车,青竹盯着籀文匾额两个斗大的“定鼎”二字,马乐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说到这‘定鼎’二字还颇有一番典故。道长可知天下九鼎?”

青竹在马上拱拱手,道:“贫道自小偏僻山野长大,除了道经,没读过书,只知道楚庄王问鼎的旧事。还是师父为了解释所谓丹道炉鼎才提了一句。”

马乐长点首笑道:“差不多就是那个鼎啊。大禹治水得了全功,舜禅位禹,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象征九州,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传到周代,根据左传记载周武王当年迁九鼎于洛阳,当时成周洛邑的南门之名即为定鼎门。”

“那周武王的鼎还是禹王的鼎么?”青竹本就不通经史,随口问道。

“哈哈,问的好,”马乐长抚掌大笑,道,“史籍所载自然说此九鼎当是彼九鼎,真相如何,天知道。”

“先生为何发笑?”青竹见马乐长乐不可支,有些诧异。

“小道长啊,你刚刚那一句话,若是在武周时问出来,武曌就得要了你的脑袋。想那武则天为了标榜正统,自己铸了九鼎,就供奉于洛阳明堂之中。你不知里就问出这一句,不是明摆看她老人家的笑话。”马乐长笑着解释道。

青竹挠挠后脑勺,他本是率直的性子,心道:以假充真,还要堵天下悠悠之口,这皇帝位坐得也真是闹心。

此时虽处乱世,但商路依旧畅通,虽不复李唐武周之辉煌盛景,却也可谓客商云集,络绎不绝。胡商们摇晃着清脆的驼铃,招呼着自家骆驼秩序井然地入城。三个门洞,自开城至闭门,无一时闲暇,好不热闹!

青竹一行人中马乐长马员外郎有度支司的官身,护卫头子马康拿着他的腰牌,朝着守城的兵丁晃了晃,兵丁们哪敢多问,施了礼便放人进门。青竹见周围往来商人都是规规矩矩下了马,牵马过城门,自己大喇喇坐在马上,反而有些赧颜。

过了定鼎门就是洛阳天街,《大业杂记》记载洛阳城天街,阔一百步,道旁植樱桃、石榴两行。自皇城端门至外城定鼎门南北九里,四望成行,人由其下,中为御道,通泉流渠,映带其间。

此时的御道尽显破败之象,通泉流渠失去了往日的淙淙流水,已然变成了淤泥堆积、干涸恶臭、潮湿阴暗的模样,人畜粪便和垃圾堆积如山,实在有辱大国风范。青竹路过渠边,不禁皱眉捂鼻,心中暗自慨叹:真不知全盛时期的洛阳城,会是怎样一番盛世景象。

穿过定鼎门向北,经过“明教”“宜人”“淳化”三个坊,又向东折过五个坊,马乐长领头向左边拐了个弯,到了一个坊市门口,他对手下护卫吩咐道:“马康,你带着刘道长在修善坊找家上等客栈先住下,老夫则带着其他人自行回府。”他又转身对青竹道:“马某家中狭窄,实在不便待客,还请刘道长在修善坊内委屈几日。过不了几日咱们就启程回开封。不知长可否应允?”

青竹心想:你是东家,自然是你安排哪里我就住哪里,你要是不安排食宿,我一个道士,只要城里有道观,在哪儿不能挂搭几天。青竹笑着答道:“马居士费心了,还要给贫道单独安排住处,真是感激不尽。不知道马居士府邸在哪个坊市?安排在附近也好让我为贵府主持科道仪轨。”

马乐长道:“需要道长主持仪式的地方就在修善坊内,马某自己的府邸已然迁到了开封,此地府邸只留了几个老家人看护,此次是为了修善坊内马某的亲随乔迁,这才请动道长前来。”

青竹心下恍然:认识这老头子时间有点晚了,上次的大活肯定是被同行应了去,现在能有口热汤喝也是不错了,亲随搬家,估计人数应该不少,积少成多,集腋成裘,这活也是不小。

心里想明白了,嘴上自然客气道:“无量观,马居士真是慈悲长者,恩出于上,有马居士这样的主家,处处为下人考虑周全。贫道佩服佩服。”

拍马屁的话人人爱听,马乐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口称惭愧。护卫头子马康跳下马来,向主家马乐长施了一礼,随后牵着自己和青竹坐骑的缰绳,缓步进了修善坊的坊门。

修善坊按照长安洛阳两京标准样式修筑,坊墙八尺,墙外有沟渠,坊门高大,青竹从开封来未见过如此坊市,不由多看了几眼,马康领着他寻了坊中一处上等客栈吉阳居,要了一间上等客房住下,马康嘱咐青竹,在此等候两三日,待马乐长处理完洛阳家事即进行搬迁仪式。

青竹自是没有意见,住着自带院落的上等客房,马康在柜上付了住宿钱,自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住下,又不用早晚两课,到了点店家就自动把酒食奉上,这日子过得可是惬意的很。刚刚进坊门还闻到非常浓郁的酒香,甭问,坊内必然有酒坊酒肆。想到酒字,青竹不由得咽了咽唾沫,出门在外半月有余,好像又有点馋酒啊。

马康在吉阳居柜上预付了一旬的银钱,向青竹打了招呼,转身上马,寻路自回马府不提。青竹在客栈中擦了把脸,扭了扭脖子,伸伸懒腰,看着日头还早,心道:趁着时间尚早,不如在坊里转悠转悠。改天等马康来了,自己在让他陪着逛逛洛阳南市北市(洛阳城不似长安有东市西市,主要的商业区是南市北市)。洛阳城太大,容易迷路,在小小修善坊里转转,总不至于把自己弄丢了。

青竹唤过小二,问了问坊里,哪家酒肆最好,小二忙不迭的说自家吉阳居的酒最好,青竹懒得搭理他,翻了翻眼睛,摸了摸自己囊中的私房钱,推开后门径自来到街上自行寻访。

修善坊内的车坊遍布,酒肆林立。酒肆自不必多言,乃是售卖酒食的饭馆。而这车坊在隋唐时期,则是专供外地客商停放车马的店栈。南来北往的商贩多为劳苦的行脚商,因此坊内酒肆所卖的酒食,皆以量多取胜,绝不售卖什么精致高档的货品。

青竹漫步两刻钟,途经十几家店铺,闻着酒香尚可,但凑近一看,酒水浑浊,尽是些如绿蚁、黄醅之类的劣等货色。青竹一路沿着酒肆探寻,尝了三五家都不尽如人意,付了几文酒钱后,便继续顺着酒香前行。转过几道弯,酒香愈发浓烈,青竹的耳畔传来若有若无的念唱之声。他仔细聆听,却一句也听不懂,既非佛经,亦非道经。他心中诧异,便循声寻觅。说来也怪,声音越近,酒香就越发浓郁,迥异于其他果酒的香气,仿佛鼻中满是芬芳。

青竹走过几个街口,忽然看见一间高大的房舍,看着有些像佛寺,但是门口经幢上的花纹怎么看怎么别扭,莲花座上居然刻着十字,这是什么买卖?青竹非常的不解,转到正面,念唱之声愈发朗朗,青竹仔细分辩,念唱的人群口音很是奇怪,唱念内容仔细听是:“无上诸天深敬叹,大地重念普安和。人元真性蒙依止,三才慈父阿罗诃。一切善众至诚礼,一切慧性称赞歌;一切含真尽归仰,蒙圣慈光救离魔。难寻无及正真常,慈父明子净风王;于诸帝中为师帝,于诸世尊为法皇。”

青竹倾耳听了半晌,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非儒,非僧,非道,他不由仰天长叹曰:你们是念的哪门子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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