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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相国寺大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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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相国寺大卖场

次日清晨,五更五点,青竹道长早已洗漱完毕,他不欲久留,主要动机是不愿天光大亮之时让行人见着自己一个修行人从青楼里走出来。他跟楼内的伙计打了个照面,这小伙计昨夜见识了青竹道长的过人身手,也得了吩咐,知道青竹可以在园子里任意记账,正想行礼,被青竹拦住。就这样,第一次逛青楼的小道长,悄无声息的在楼内一片寂静,楼外黑灯瞎火的情形下,溜着墙根,迅速地消失在微泛鱼肚白的天色里。

青竹出了城门,赶回上清宫,正是每日早课的点。一身肃穆整齐,一脸端庄正气的挂搭道长,昂首阔步,走进正殿,飘飘然,施施然,朝着众多师兄弟行了行礼,安然入座,开始一天的早课。

回到上清宫的头两天,青竹还因在“莳花馆”闹了事而有些心神不安,开始的时候担心那个姓赵的二愣子上门找麻烦,惊扰了师伯,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虽不是为了争粉头,争缠头闹出的事端,但毕竟是在青楼里打了一架,传将出去,还不定开封的老百姓怎么说道。

过了几日,消消停停,太太平平,未见什么动静,青竹渐渐放心下来,心中揣摩道:莫不是那赵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住处,亦或是“莳花馆”能耐这么大,这样的实权节度使也能压服得住,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风头算是过去了,以后在哪遇上在哪了结。只要不牵扯到上清宫,小道爷谁也不惧,真有能耐打上驱虎庵,便有十万大兵,小道爷也与你们周旋到底。

青竹哪里知道,上清宫本是上清派的道场,若论起来,上清派是在晋朝时由南天师道演变、分化而出的一支。开创上清派的祖师爷均为门阀出身,身份稍微差一点,在派里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虽经过黄巢的凌辱衣冠,屠残士庶,烧毁了作为凭证的贯册族谱,又经过朱温的白马驿之祸,士族纷纷凋零,力量大不如魏晋隋唐之时,即便如此,此时石晋的王朝中,仍有将近三成文武乃是士族出身,出身士族的节度使也不在少数。有这样的背景靠山,别说赵世器即便是他老爷子赵在礼想要找寻上清宫的麻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过不几日,上清宫观主凌云子又将青竹召去,一脸喜色,详细询问了那日青竹与马乐长马度支饮宴的过程,极其慈祥和蔼的转告他,马度支非常满意,又给观里又添了一笔香火钱,这都是青竹的功劳。让青竹又去账房支了二十贯,以资奖励等等。

加上之前的十贯,又加本月的月例钱十贯,月余时间,青竹道长手里居然攒了四十余贯活钱。当世时铜贵银贱,四十贯钱可以换四十两多两银子,青竹手上留下个五贯钱,其余的都兑成个银锭子,从小没见过钱的孩子,第一次有了点钱,总是小心谨慎,贴身存放。

可是再小心也有疏漏的时候,旁的人不注意,一直与他亲厚的小德鸣无意间触碰到了他袖内的钱袋,把小德鸣硌的小肉手生疼。青竹正在埋怨小师侄怎么那么不小心,却见小德鸣两只小眼睛精光四射,盯着自己的小师叔,道:“师叔,你发财了?”

青竹赶紧收紧袖口,警惕道:“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发财不发财,我们是修道之人,钱财那都是浮云,都是虚无缥缈,切不可因一点点财货,污浊了道心,妨碍自己修证无上大道。”

德鸣根本没听进去,眨巴眨巴小眼睛,回忆了一下,道:“刚才那个袖袋里面,那个形状,那个触感,不是铜子,应该是银子,我估摸着有个将近十两,无量观,师叔你真发财了。”

“满口铜臭,”青竹在德鸣头上赏了一个暴栗,“你还是个清心寡欲,法天师地的修道之人么?臭小子,这也能掂量出来?”

德鸣揉揉头,嘿嘿一笑,道:“师叔,师叔,别说银子了,你就是那一贯钱放德鸣眼前,德鸣都不用细数,扫一眼就知道足不足贯数。”

自秦始皇统一中原,发行的圆形方孔钱为“秦半两”,“秦半两”重12铢(一两为24铢),汉代所铸的方孔钱仍称“半两”,但重量不断减轻。吕后时期减为八铢,武帝铸三铢钱又废“半两”,改行五铢钱,铸文“五铢”。此时用的钱基本沿用唐开元通宝式样,石晋立国只有两年,还未发行自己的铜币,又因战乱,中原王朝影响力小,民间有啥用啥,铜钱制式极其混乱。

至于德鸣说的足不足贯,唐时一贯钱应是有一千文串起,然因为度量衡的变化,官府也承认有时八百钱为一贯,至后世宋定下了七百七十钱为一贯。

青竹又在德鸣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戏谑道:“你这小小道童,怎么对孔方兄这么熟悉,这么感兴趣,小小年纪跟谁学的?不会是跟你师父云松学的吧。”

德鸣一脸委屈道:“小师叔,钱是很重要的,没有钱,德鸣就不能买吃的买玩的,咱们观里整日粗茶淡饭,经常一个月才吃两三顿肉,我吃不饱。所以我每次领了月例钱,都要精打细算,哪些用来打牙祭,哪些用来买玩具,哪些要存着备急,那都是规划好的,所以紧紧巴巴的。我师父他老人家。”

德鸣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无人经过,压低声音说:“我师父那个铁公鸡,每次做法事也好,解签、看相、算八字,善信士们都有额外的香火钱。师父向来独吞,从来没给我们这些出力的徒弟们发过红利。唉,要不然他哪来的铜子买那么多酒喝。我啥时候能熬成我师父那样就好了。”说到此处小德鸣人小鬼大的很惆怅。

青竹从小被师父宠大,除了练功修道吃点苦以外,华盖真人刘若拙对他宠溺不已,他在崂山太清宫十余年,上上下下闹出多少乱子,也都是师父一一给他抹平,青竹虽是孤儿,却从小到大没受过任何委屈。他也是少年人的性子,见德鸣说的可怜,不由心生悯意。心道:自己在观中月例跟监院一般,衣食住行都可以从观里支取,除了隔三差五喝点酒解解馋,用钱的地方真不多。这小家伙与自己投缘,一口一个小师叔叫着,怎么也得拿出点长辈的风范,也罢今天就带着小德鸣前去采买一番,好吃好喝一顿,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青竹笑了笑,在德鸣鼻子上使劲拧了拧,道:“你这人小鬼大的小财迷,整天想着吃,想着玩,就是没想着怎么用功。好好学道,以后修为深了,能耐涨了,年纪也大了以后,自然可以像你师父一样,给人批命、相面、祈福、安宅。到时候大把红包拿着,想吃啥吃啥。好了好了,别在小师叔我这儿装可怜,小师叔也不是那天煞孤星孤寒命,听说今天是相国寺的庙会?”

小德鸣多机灵,闻弦歌而知雅意,双眼冒光,头点的跟鸡奔碎米一般。青竹见着好笑,在他的道髻上一拍,道:“人小鬼大,今日闲暇无事,索性到那处去逛逛,小师叔我初来乍到,总听人说相国寺热闹非凡,总得去见识一下。德鸣,你就给师叔带路如何?”

德鸣满脸堆笑道:“使得使得,小师叔但有吩咐,德鸣自当奉行。只是路途有些遥远,走到一半会路过曹婆婆肉饼、玉楼包子、孙好手馒头、贾家瓠羹,我们是不是捡一家先垫垫肚子?”

“馋死你就得了,”青竹假意抬脚要踢,德鸣赶紧转身躲过去,嘻嘻哈哈跑远,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就这么一前一后,进了城,沿着曹门大街,走到内城(现在改称行阙大宁宫)左掖门,左转往南,沿着南北向马道街,走了不多久就远远看见了大相国寺里矗立的十三层佛塔。

德鸣嘴馋,拉着青竹绕道御街附近的曹婆婆肉饼铺子,硬是买了两块汁多肉厚的大肉饼。德鸣嘴急,抱过肉饼,饿虎扑食一般,先咬了一大口,烫的直呼哧,也舍不得吐了。青竹又好气又好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这么爱吃肉,你做的哪门子道士?”青竹自幼修炼,本性至纯至真,除了喝点酒,口腹之欲淡漠,咬了一口手中的肉饼,只觉得肉香立即胀满口鼻,三两口嚼了下肚,确实回味无穷。再看一旁的德鸣,两眼露出朝圣般的目光,带着无比的眷恋和不舍一口一口缓缓而又虔诚的把肉饼细细嚼碎,慢慢咽下喉咙,最后仔仔细细舔干净手上的肉汁。

青竹苦笑着摇摇头,实在见不得德鸣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道:“德鸣,你就是个饿死鬼投胎,做早晚课,参拜三清道祖神像也没见你如此诚心致意。”

德鸣白了小师叔一眼,道:“这么好吃的肉饼,我入上清宫快三年了,也就每年快过年的时候才能凑够铜子买上一个,还得偷偷在外面吃完才能回观里。今天吃了这一个,我就当又过年了。”说完无比幸福的笑笑。

青竹有些不忍,自己在德鸣这么大年纪,还真没什么特别渴望而实现不了的愿望,眼瞅着天真烂漫的小德鸣,青竹笑笑,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鲜美肉饼递了过去,嘴里道:“也不过就是这个味道嘛,小师叔昨晚喝酒太凉,有点伤了胃,太腻吃不下,你不嫌弃,就一并吃了吧。”

德鸣开心的差点叫出来,忙不迭一脸谄笑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小师叔,一人一块饼。你的都还没怎么吃呢。”嘴里说着使不得,下手却不慢,麻利的接过青竹递来的饼,又是一阵幸福的咀嚼。

等着德鸣吃完,两人在街边的水井旁净了净手,掸掸衣袍,转过两道弯,身边行人陡然增加了几倍,影影绰绰听见前方嘈杂之声越来越大。德鸣撒开丫子往前奔去,还不忘回头招呼小师叔快点。青竹怕他年幼走失,赶紧疾步跟上,再转过一道弯,眼前眼前一片阔达的广场,矗立着好大一座广亮佛寺山门,这山门庑殿顶(中国古代传统建筑的最高规格房顶)的构造,三门并按佛家的说法称作空门、无相门、无作门象征佛经中的“三解脱”。匾额黑底四个烫金大字“大相国寺”。

青竹亲眼见着巍峨山门,想起上清宫前殿的模样,有点木讷道:“秃驴真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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