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除了人，还有心。

海边堆起的层层浪波消散又重叠，许乐的母亲站在沙滩上许久，回忆起仅有的一次带孩子出海玩。

那时候许吟堂对他们没有那么重的戒备心，只是对儿子许乐过分严格罢了，数理化的成绩不容许出现差池。

渐渐的，许乐的天赋成了他的眼中刺。

一个从小就不被看好的人，是会羡慕别人的美好和优秀的吧。哪怕是自己儿子。

可是，许乐是他们的孩子啊，她没法理解。

直到昨晚，许吟堂才给她发了信息，说自己成功了。

可以想到这人有多么意气风发，才会说“成功”二字。

但她已经无法面对他了，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一个家七零八落，许乐生活在监狱中，丈夫生活在自己画的地牢中，她不想再在两人之间摇摇摆摆了，遥遥无期。

肖文城算是缓过来了一些，又忙着肖宇国际的项目，只好让秘书去医院看下爷爷和季敏。

病房里，肖老爷子正吃着馄饨，嘴角的汤是季敏拿纸擦拭的。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孙媳妇，这个女孩，就是不知道肖文城这小子在干些什么，也不知道来医院哄哄自己媳妇。连他这个老人家都能看出来季敏的不开心，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就榆木脑袋。

“爷爷，你还想吃什么吗？我让妈做一点。”

“够了够了，你去忙吧，我不能每顿都吃得那么好，会胖的。“片刻后又嘟囔了一句”畅畅不喜欢。”

提到“畅畅”二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又拉过季敏的手，“你们啊，有什么事情要聊开，别像我们一样，抱着遗憾终身。”

季敏收拾好碗筷，点了点头，“知道了，爷爷，你好好休息。”

当然，一个人是不可能解决两个人之间的问题的。肖文城应该也知道两人之间出现的障碍。

敲门声适逢响起，肖文城秘书拿着一些补品和甜品从屋外进来，带着歉意解释说：“不好意思，老肖总和季总，因为肖总脱不开身，我先过来看一眼。”

肖福点了点头，不好怪罪他人，但还是不怎么开心，便问：“臭小子忙什么去了？是不是又搅和什么事情了？”

秘书摸了摸鼻头，看向季敏，见她也没有要为肖文城开脱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肖总昏迷了一晚，起来后又去见合作方了。他早上六点的车走的，是真的来不及过来。”

“昏迷？”

老爷子和夫人都惊讶地看着他，眼底的担心让他不忍。

“已经没事了，出了点意外，做过全身检查了。”秘书把公文包拎起来，打算先走为妙。

季敏紧握的拳头松了又握紧，自己又能多说什么呢，就像这碗汤包，凉了，皮子也就化开了，再加热也不会复原了。

“爷爷，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有事情让护工给我打电话。晚上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等秘书便开门走了，肖福叹了口气，摆摆手，让秘书也走吧。

秘书一上车就跟助理汇报了病房里的事情，觉得自己八成是要被老板给炒了。

慌慌张张等了一天，没任何通知。

季敏索性将手机改为静音，眼不见心不烦，手机也扔进抽屉。

“季总，外面有个叫玉茹的女士找你。”

“请她进来吧。”

这是直接来宣示主权吗？季敏冷了冷眸子，倒了一杯茉莉花茶，抬头看着门。

来者穿着大红色外套，踩着最新款的高跟，跨入办公室，对着季敏微微颔首。

“老同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请坐。”

助理把门关上，一脸八卦又不敢多说话的样子，在办公室外徘徊。

季敏推了推杯子，“是有什么事情？”

对于季敏的直接，倒不意外，玉茹从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是一份企划书，涉及到几个商场里安排给季敏的运动专柜。

“是这样，肖氏集团现在遇到一些问题，需要作出改变，我们打算先把这些店面用起来，做促销活动。”玉茹喝了一口茶，见季敏没什么反应，才又接着说，“但之前肖总把这个商铺的使用权都转给了你，我们需要你的授权，或者说是合作。”

“你说的‘我们’是你跟谁？”

“肖氏集团，大多数股东。”

季敏放在身侧的手并没有戴着戒指，素白的肤色，在眼下显得更加无力。

“签好了。”

“你们没事吧？”

玉茹将文件收好，看了一眼季敏，对于外界的传闻她多多少少听了一些。

眼下，她帮着管理肖氏集团，其实也是仗着父亲的背景，给肖文城一些方便。

但她不能多说。

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这算什么？和平的方式来取走肖文城的东西？

季敏觉得无比可笑。

许吟堂看着旋转蒸发仪、一排移液枪，勾起深刻的嘴角，凹陷的眼廓熠熠生光。

“再高的天赋有什么用，再好的婆家有什么用，许家发家致富还不是要看我。”许吟堂总算可以在心里吼出这些话了。

当然，他的光马上就要灭了。

产品纯度够了，但收率太低了，又要赶进度，几个手下对视一眼，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

“许老师，如果按这个方法制备，我们的利润会压得很低，而且时间来不及。”

许吟堂看到短信的时候已经收到了几笔汇款。

“继续做，今天才交了这么一点货，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这边总闸一拉，他们就会从那个出口出来开备用电机，不会超过五分钟。”

方辉老老实实在这边交待着，警察围了一圈又一圈，都压低身体掩藏着。

不远处，肖文城正看着手机里助理发来的信息；还有玉茹传来的文件。

都有关季敏。

这个他深觉亏欠的女孩。

不容他多想，灯光突然熄灭，警车上的人把肖文城和方辉保护起来，迅速先驶离。

事情结束已经在三个小时之后，现场被仔仔细细搜查了几遍。

许吟堂抱着那本《百年孤独》上了警车，眼中的光越来越弱。

询问室里，听到自己妻子的供述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请如实供述。”

许吟堂好像知道了那本书的意义。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他造的孽，是他儿子许乐的报复！

审了两小时，上海那边程宇也因此落网，货物还没来得及转移，厂房幸免于难。

程琛当晚就搬回了程家老宅，请退了程宇的人。

“肖先生，你奶奶的事情有点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