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再次在汾城掀起了滔天骇浪，本来这柳启明一案就已经让政商两界大地震了，这尸体和房屋倒塌直接成了一把虎头铡。

肖老爷子和蒋大树，以及当时相关的一些人，都被喊去进去了询问。

法医还在对尸体进行检测，公安内部每个人都一脸凝重，不知道会不会是一宗谜案。

季敏与肖文城看完钻戒展后，打算在庄园的菜园子里开垦荒地，却接到了季海盛的电话。

火急火燎的，话也没说清楚，只说出事了，让他们赶紧回一趟汾城。

“肖总，蒋大树的老家被人砸了，部分房屋倒塌了，结果处理过程中挖到了尸体。老肖总也被请去了解情况了。现在我们陪着他，等待公安的下一步通知。”

助理的电话同时打了进来，并将机票信息一应发到了肖文城手机上。

秘书则去找张齐镇了解情况去了，律师家族多多少少应该打听到什么。

“嗯，别急，给爷爷买点水喝。”

肖文城对这个情况并不了解，只知道这蒋大树已经离开了汾城，去洛市一家超市分店去了。根据之前的情况了解，下王村那房子中间一直没住人，而且那地方太偏了，摄像头也没几个。

“文城，汾城可能是需要你镇守一下，你一走就出幺蛾子。”

“别瞎说，那不是市领导们的职责。我和季敏现在去机场，老爷子那里你帮忙看着点。”

求应锋拍了一张与老爷子的合照，表示一切安全，让他安心归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虽然汾城的事情与肖文城没有直接关系，但大家都在说，柳启明那大树，可能根太深了，把肖家也给搅和进去了。

谁不知道当时一直要拆迁进行新建厂房的人就是肖老爷子，肖福。

商人都是利益至上，没几个人屁股是干干净净的。

只是这被孙子抬起的石头砸了脚，这肖老爷子也是培养了一个好孩子。

而上海那边的投资，又遇到了银行查账，内部各种审计工作让人忙得晕头转向，拨款要往后挪。

程琛也是听说了汾城的事情，算是理解肖文城，安慰他不急。

当然，他没有放弃找程宇的漏洞，抓住把柄才能有话语权。

季敏内心惴惴不安，跟着肖文城去见了爷爷，老人家一宿没怎么休息好，便显得十分憔悴。

眼袋像是枯萎的李子，那一点水分挤在一处，耷拉着。

幸好脸上还有轻松的笑容，只是他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右手抖得厉害。

“爷爷。”

“没事，害你们又跑回来，真是越老越麻烦。”

“您别这么说，我们应该一直陪着你的。”

季敏蹲在老爷子面前，给他喂了一点粥和馒头，是季敏母亲送过来的。

老人家吃食物的速度明显慢了，季敏发现他的手在抖，立马将外套递了过去，轻轻帮他盖上，两人相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肖文城还在了解情况，见到蒋大树穿着自家超市的工作服，从外走进来，歪了歪头。

好像这缘分还不浅，也不知道该不该笑。

“玥玥的事情多亏了你，还没跟你正式道谢，这会有机会有时间，我真的很感谢你。”蒋大树诚恳地鞠了一躬。

“没事，玥玥也是我们同学。你还好吧？”

蒋大树看了一眼摄像头位置，侧过身，轻声说：“应该不是我家的人，他们都是自然去世的，听说是个女尸。”

肖文城只是点了点头，他还在思考审计方面的问题，担心有些款项会出问题。

从询问处离开回到家，肖老爷子一言未发，沉默地望着窗外，他不知道为何当初那一次选择会引发这么多事情。

其实那个位置是妻子调研后得出的最优选，不管是位置还是当时的政策，如果推行下去，势必是一场漂亮的立足之战。

但他被卷入的那些苟且之事当中，忘记了急功近利的人可以不择手段，导致与妻子背道而行。

那个女人如此聪慧和善良，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却是如此失望。

“爷爷，您去休息一会吧，我们这几天住这里，陪陪你。”

“不用，你们在这我还不自在，陪敏敏回家去吧。我没事，有管家在。”

肖文城不好强求，只好让管家多安排些人手看着老爷子，有事情立马电话联系。

夜里肖家一直亮着灯，老爷子也不要睡觉，说是要等验尸报告出来。

管家只好熬着粥一起等着，他在肖家待了这么多年，多少能清楚肖老爷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日子一接近老夫人离家的日子，老爷子就会闷闷不乐，茶饭不思，但也没像这样一宿不睡觉。

难道被接去谈话的时候，受了什么惊吓不成。

张齐镇是他们当中最先知道验尸报告出来的，但内容不清楚，只是知道肖文城在等报告，便多关注了些。

“我去趟爷爷那，你今天先去爸妈那吃饭吧。”

肖文城已经连续做了三天的饭，为了留住季敏的胃，他很努力在学习。

餐桌上的笔记本里还在视频会议，老板却围着围裙在摘菜，这是季敏手机中抓拍下来的一幕。

这么可爱的肖文城，当然要留下痕迹。

“好，多陪陪爷爷，我正好帮我妈算一会账。”

肖文城赶到肖家的时候，爷爷已经接到电话准备出门，罕见的穿着白色的衬衣，头发也仔细打理了一番，站在门口的石板上。

“这石板是你奶奶砸破的。多少年了啊。”

老爷子只嘀咕着一句话，拄着拐杖上了车，一路到公安局。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肖福拽着肖文城的手，见到了那尸体，早已经无法看清面目，甚至骨头都有残缺。

拐杖用力地点了点地，像是在欢迎，又像是哭泣。

肖文城是进了大院才知道，这具尸体很可能是自己那素未谋面过的奶奶，是爷爷牵挂这么多年的女人。

“爷爷。”

“喊一声奶奶吧。”

爷孙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房间，没有掉泪，也没有哽咽，老人家甚至牵了牵嘴角，又无奈地摇起头。

肖文城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好像挺直的脊背被打断了，以为一直在飞翔的风筝不知何时竟已经断线陨落了。

爷爷找了那么久的人，其实一直在同一座城市。

“爷爷，警察会查出真相的。”

肖福摆了摆手，那只手颤抖着，缓缓抓了抓空气，说：“都是我的错。罢了，罢了。”

核对完信息，签完字，肖文城本打算送老爷子回去，自己也住下。

却又调转车头，去了下王村。

发现尸体的地方早就被拦了起来，他们将车停在远处，听着水声和风声，看着夜空里的繁星点点。

后座上的老人发出了呜咽声，很小声，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躲在角落里哭泣认错。

“我们回去吧。”

一小时后，老人回了家。径直回了房间，熄灭了灯。

“爷爷状态不太好，我今晚不回来了。”

季敏正好要回家，看到这信息就打算睡在春江苑，那里离父母那也近，明天早饭还能蹭上。

“好，那晚安吧。”

结果，凌晨，肖文城赶回家中的时候找不到季敏，他急得从楼内跑到楼外，从楼上跑到楼下，电话打了两遍也没人接，慌里慌张调了定位看。

额头上的虚汗这才止住，原来她回了春江苑休息。

那具女尸还是对他们造成了影响。

肖文城太害怕季敏发生意外了，俱乐部的工作他也要多参与才行。

从那天开始，季敏觉得肖文城对她的事情格外关注，往常不会在意的鞋子样式也总是聊起。

而季敏的交友和应酬，更是受到了他的注意。

这晚，一团建项目的客户约了季敏和助理一起吃饭，地点就在荟萃楼，是一家川菜馆。季敏其实对川菜很有兴趣，只是家里人不怎么吃辣，便也不提起。

她本来还很矜持，只是小口小口吃一点，但听到助理和客户两个人都斯哈斯哈的，一边灌水一边吃着，就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吃上瘾了，难免想要喝一点小酒。

微醺的他们走出店门，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季敏就被两个保镖请到了车上。

如果不是保镖口口声声说着“肖总要求”，季敏绝对会抓烂这两个人的脸。

客户和助理面面相觑，看着季敏被接走，也只好散了。

助理倒是知道闭嘴，但客户没有这种意识，同其他人聊起俱乐部的季总，就说起了那晚的事情。

谁会不知道肖文城的车牌号呢，大家都在说季敏被男人圈养了。

马上俱乐部也会是姓肖的。

而肖文城还一心扑在程琛的进出口项目和审计上，又要分心关注爷爷的情况，自然忽视了季敏的感受。

那三天做过饭之后，冰箱内的食材换了一拨又一拨，烧饭阿姨总会备一些容易处理的菜。却总是发现菜被扔着，连动火痕迹也没有。

季敏住春江苑已经一个礼拜。一开始，邻居出电梯的时候，她会以为是肖文城。

后来，电话响起的时候，她会以为是肖文城。

现在，她只是一心处理自己的工作，连肖文城的事情也不闻不问起来。

肖老爷子没什么精神，也不知道这小夫妻在闹无形的矛盾，他在湖边一坐就是一整天，钓钓鱼，看看花。

公安那边许久没有什么动静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以前找过的侦探也大都没有再回信。

直到今天中午时分，蒋大树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以前村里有人见过他的妻子，朱畅。

估计是朱畅去调研的时候被人见到过，留下了印象，肖福没抱什么希望，让管家去了解一下情况。

这人却说是十多年前见过她，见过朱畅。

从时间线上来说，符合尸体的报告，有关于死亡的大致时间推算。

“她那时候穿着什么衣服？戴着帽子吗？”

他的畅畅外出总喜欢戴着帽子的，也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戴。

“记不清了，但她好像在哭。对了，她在那边撕纸，撕了很多很多。我以为是精神有问题，便走开了。”

“走开了。”

肖福重复着这三个字，感受着锥心的疼痛，握着拐杖的手抖个不停，最后晕了过去。

管家忙给肖文城打了电话，又让家庭医生上门检查。

幸好是情绪太激动引起的，医生只是强调最近不要让他受刺激，便走了。

肖文城刚从公司回来，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问，才知道是奶奶的事情。

“大伯，下次如果有奶奶的消息，先告诉我吧。爷爷估计受不住了。”

“好。今天是临时联系上的，没想到老爷子这么悲伤。哎。”

“大伯，你见过我奶奶？”

管家招了招手，把肖文城带到走廊角落，小声说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你奶奶可是一个大才女，当初也算是下嫁给你爷爷。我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时常吵架了。你奶奶脾气硬，骂起人来一点不含糊，很多找上门的人被她骂了出去。结果，你爷爷回家就跟她吵架。后来，你奶奶突然离家出走了，再没有回来。你爸哭了几次，被你爷爷命令不准提起她。”

“那我奶奶没什么其他家人吗？”

“都移民咯。当初你奶奶带着这套房子嫁给你爷爷，已经被家族除名了。都说你奶奶是倒贴，也没多少人看好他们。”

“有奶奶的照片吗？”

管家摇了摇头，叹道：“没了，被你爷爷收起来了，藏在哪里不知道。老爷子最近应该太伤心了，饭也不怎么吃。哎。”

连连叹气的管家摇着头走开了，肖文城依靠在墙边，望着窗外的夜色。

虽然没有见过爷爷谈恋爱的样子，但应该是幸福洋溢在脸上的，敢娶名门闺秀，敢在汾城生根往上爬，自然也是自信的。

肖文城看着那扇门，满是无奈。

却不曾想，季敏看着手机里聊天屏幕，也是这般无奈。

“肖总，好像有点线索了。当时您父亲意外去世，所以您奶奶才回到汾城。我们从殡仪馆的相册里翻到了一张照片，识别出来是您奶奶，但我们肉眼无法确认，需要您用照片再比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