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香米死了。

它死于突发性心脏病引起的心肌猝死，苏昱把它送到医院的时候，小猫的身体已经僵了，冰冷地没有一丝活物该有的温度。

医生遗憾的摇头，小猫年纪太小，可能在母体的时候就营养不足。非先天性的心脏病不易察觉，即使发现得早也很难医治。

杨佳宁从电话听筒里得知这个噩耗，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还没燃完的烟头从手中跌落，在她的白色裙子上灼烧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洞，破碎难愈。

她怔怔的瞪大双眼，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心如刀绞。

医院的工作人员询问苏昱是否要给小猫安排火化。苏昱不知所措地埋着头，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感到恐慌。

“对不起……佳宁，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它的话……”

苏昱喉头发哽，颓丧的坐在宠物医院门外的长椅上。他当然清楚脆香米对于杨佳宁来说有多重要，这一个多学期以来，杨佳宁几乎把脆香米当成了她所有感情的出口。

她倾尽了所有的爱，换来的却是死亡的结局。

杨佳宁全身都在颤抖，披肩从她削瘦的肩头滑落，掉到湿漉漉的草坪上。她想放声大哭，喉咙却像严重过敏一般肿胀，发不出一丝声音。

杨佳宁无力的跪坐在草地上，杨培政从房里跑出来扶住她的肩。

“苏昱……”电话里杨佳宁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从脆香米摔倒到你进房间发现它，一共过去了三十六分四十五秒。”

“在这期间我吃完了一顿饭，你呢？你在干什么？”

“你和赵一诺在一起还开心吗？”

苏昱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他并没有看见赵一诺发的朋友圈。他本来就不是故意隐瞒这件事，只是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跟杨佳宁说清楚。

而令人作呕的事实却是，赵一诺在对着杨佳宁虚情假意的道过歉之后，转头又发布了一条仅她可见的动态。

精准打击到她的痛点，成功地把杨佳宁推向痛苦的深渊。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昱心急如焚，“宝贝，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够了。”解释的话语被杨佳宁打断。

“别再说了。苏昱，真的够了。”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不可能，你别说分手，无论如何你都别说分手。”苏昱尾音发颤，哽咽得越来越严重。

“我们还是算了吧。苏昱。”

苏昱颓丧垂头，眼泪从眼眸中滚落一滴。

……

杨佳宁挂断了电话。双手捂脸崩溃大哭。眼泪完全模糊了视线，膝盖处湿淋淋一片，额发被汗打湿，大悲大恸。

她人生的前十七年都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绝望、痛苦。

杨培政默默把女儿拥入怀中，眼角通红，心痛的无法呼吸。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算命老道的话犹如一柄带刺的利剑，深深插进了他的命门。

第一劫，叫做生离。

第二劫，叫做死别。

短短几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佳宁在劫难逃。

……

苏昱最终没有选择给脆香米做火化。那么小的猫，火化之后只有不到一抔土的重量。

这么轻的重量不足以承受主人对它满到溢出的思念。

苏昱把小猫的尸体带回家，埋在了他家后院东南角的葡萄树下，那里正对着学校里杨佳宁宿舍的方向。

如果脆香米迷路的话，一眼就可以看到它曾经抓过蝴蝶的地方和生活过的家。

杨佳宁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地翻看手机相册里的照片，眼睛哭到红肿不堪，对脆香米的思念、愧疚和自责不断摧残着她的心志，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她不肯原谅苏昱。

一想到自己深爱的背影出现在了别人充满倾慕的镜头里，那个人还间接导致了脆香米的死。

她的心就像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泛起不可抑制的痛。

不敢面对空荡荡的宿舍，那里满是小猫生活过的痕迹。她在清泉山下买了一个草莓图案的宠物围兜，还没来得及给脆香米戴上。

到元旦为止，杨佳宁都没再返过校。

覃皓宇心急如焚的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问。杨培政劝他给女儿一点时间。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定能走出困境，她有与生俱来的偏执和傲气。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杨佳宁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苏昱也如同行尸走肉。他打过无数电话，发过无数消息，近乎卑躬屈膝的祈求，求杨佳宁不要对他这么绝情，求她施舍一点爱给他。

全部石沉大海。

知道杨佳宁还在怪自己，苏昱痛不欲生。

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痛苦，于他而言只是暂时失去了她，而对于杨佳宁来说，这是家庭破碎、宠物离世、爱人“背叛”的三重打击，她爱的和爱她的都相继离开。

和赵一诺的误会无非是雪上加霜，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天到底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谁又能比她更痛苦。

苏昱彻夜难眠，垂着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单曲循环，整夜都听着同一首歌。

“无心过问你的心里我的吻，

厌倦我的亏欠代替你所爱的人，

“这个时候我心落花一样飘下来，

顿时我的世界失去了色彩，

知道你也一样不善于表白，

想象你的相爱编织的谎言懈怠，

从此我的生命变成了尘埃……”

房间里一盏灯都没开，黑暗中苏昱感觉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他颓唐的在漆黑的夜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重重过肺，眼睛通红，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自从遇见杨佳宁之后，他给她带来的痛苦似乎多于快乐，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感充斥着苏昱的心。

苏昱想起两人正式在一起的那天，杨佳宁拉着他的手说，没有人能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结果现在如何呢？

昨天她说苏昱我爱你。

今天她说我们算了吧。

是苏昱没有处理好这一切，让她的痛变得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眼睁睁看着杨佳宁的一切又变成了漆黑一片，曾经的欢乐色彩早已灰飞烟灭。

他根本不敢奢求杨佳宁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