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劳动节过后，高考正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天气越来越热，苏昱陪着杨佳宁去剪头发。杨佳宁的长发快要及腰，每天复习疏于打理，心情烦躁的时候还一掉一大把。

麻烦死了，干脆剪了它算了。

杨佳宁坐在车后排，苏昱在一旁紧挨着，玩着她手链上的一个小银扣，发觉她手有些凉，伸手把空调出风口调了调。

“宝贝这么长的头发真的舍得剪吗？”

杨佳宁不屑地嘘苏昱一声，“有什么不舍得，难道头发不会长出来了吗？而且我又不是剃光头。”

苏昱日常被怼，早就已经习惯。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挨打挨骂都正常，他最怕的反而是杨佳宁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理他。

杨佳宁一个话少的人生生被苏昱练成了一副流利的嘴皮子。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互补呢。

苏昱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扯，扯了一百个关于头发的话题，说什么拍婚纱照的时候头发最好还是长度足够，这样就可以做杨佳宁喜欢的各种造型。

杨佳宁怀疑苏昱的嘴装了开关，一见到她就城门大敞，一见到别人就话匣子紧锁。

心机男孩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终于苏昱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废话一箩筐，杨佳宁在心里默默感激打来电话的人。

苏昱接起电话，换了一副正经的样子，连背都直了几分。

“爸。”

“嗯，对。今晚？知道了。”

“好。”

挂断电话苏昱靠在椅背出神，正了正脖颈，沉默了几瞬。他爸苏柏渊回来了，今晚约了赵一诺母女、还有苏昱外婆，一家人在九洲大饭店一起吃饭，叫苏昱也过去。

又不得不和赵一诺同桌吃饭，苏昱烦躁不已。沾上赵一诺算他倒霉，以前倒还好，自从认识杨佳宁，他就一直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个洗不清的污点。

偏偏赵一诺和他还占着一个亲戚的名头，想甩也甩不掉。

苏昱低垂眼眸，压抑住心里的烦闷。

杨佳宁轻轻牵起苏昱的手，细指和他十指相扣。

“去吧，别烦了。这种场合你不在不合适的。”

“你和我一起去，好吗宝宝？”

苏昱想让杨佳宁见见他的父母，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郑重其事的决定，以此宣示自己非杨佳宁不可的决心，任谁都不能强迫他。

杨佳宁却轻声拒绝了苏昱。

她深知现在并不是见家长的好时机，苏昱他们一家人或许有自己的家事要谈，自己在场的话，人家总归是不方便的。

况且她也从来不以“被介绍给家人认识”这种事来寻求自己的认同感和安全感。

苏昱在杨佳宁侧脸轻轻一吻。他太了解杨佳宁，听到她拒绝也并不觉得意外。只要杨佳宁不肯做的事，他绝对不会逼她去做。

“那你安心在家看书，我爸妈不会回来这边房子，他们有地方住。”

杨佳宁亲昵地蹭了蹭苏昱的脸，表示让他安心。

两人之间早已产生了深深的灵魂共鸣，默契地无需多言。

……

傍晚六点半，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苏昱在门口抽了根烟，一进包房就变了个样。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筋骨分明的手腕，戴着体面得宜的腕表，一个个地对着桌上的人礼貌恭敬地打招呼。

在座的除了外婆，苏柏渊，赵声冉，赵一诺母女俩，还有苏昱他爷爷，和两个苏柏渊的朋友，苏昱认出其中一个是某所一流高校的招生办主任。

两个外人只是过来坐一坐，跟苏昱爷爷打了招呼，敬了几杯酒就礼貌离开了，留给苏家人私人空间。招生办主任路过苏昱旁边，拍拍他肩膀。

“小伙子成绩不错，高考完想来我们学校的话，给我打电话。”

苏昱礼貌点头回应。他坐他爷爷旁边，全程话不多，举止沉稳，招呼服务生添酒换盘盏，一副家教优良的好孩子做派。

苏柏渊和自家老头子汇报工作，说起最近又批了几块商业用地，通过了什么项目计划书，准备建什么商圈，财政预算是多少，苏昱听得心不在焉，趁他老子不注意，往肚子里灌了好几杯极品威士忌。

赵一诺低头不语，她一直有点怕这个严肃的姑父。

苏柏渊是纯正的北方男人，浓眉大眼，说话声音洪亮，身高比苏昱还高一个头，平时不苟言笑，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如果赵声海在的话……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没底气吧。自己已经不是千金大小姐了，赵一诺正在心里自嘲着，苏柏渊突然唤起她的名字。

“一诺，听说你之前还闹了一阵子绝食？现在想通了没有？”

苏柏渊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赵一诺脸上挂不住，尴尬地笑笑。

苏柏渊根本没指望得到赵一诺的回复，只是为了提点她。片刻之后头又转向苏昱。

“你也是不懂事，早就说了让你把一诺当成你自己的亲妹妹，你这些年是怎么做的？”

这话有点深意了，明显是说给赵一诺听的。苏昱点头应一声，玩味地摇着手里的酒杯。

“马上就高考了，你们还有心思胡闹。退一万步讲，一诺要是真的进了我们苏家的门，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你们想过没有？”

这句是对着赵一诺母亲说的。

“如果苏昱真的娶了一诺，那不等于昭告天下，说他赵声海是赵家没名没分的养子？我们总不能让人家戳我们脊梁骨，说声海老弟入了狱，我们就卸磨杀驴，不认他这个赵家人了吧？”

全桌人都沉默着，苏柏渊端起酒杯淡淡扫了众人一眼，“你说是吧，妈？”

苏昱的外婆郑重点了点头。

抛开自己家的知情人不说，在外人看来赵声海和赵声冉就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苏昱和赵一诺也就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这是说来尴尬但也不可改变的事实。

苏柏渊今天把话明明白白的说开，就是为了警醒全家人，家族名声很重要，孩子不能过分娇惯，由得他们无法无天，一不小心就会背上一个难以启齿的乱伦名声。

他的宝贝儿子，如同天之骄子，绝对不可以被人这样诋毁。

赵一诺眼圈发红，刘海遮住半个眉眼，极力压抑着委屈的情绪，自从赵声海被抓之后，太多流言蜚语缠绕着她，折磨得她心力交瘁。

可惜唯独苏昱不爱她。

苏昱外婆拉着她的手，“一诺，爷爷去世的时候留了一笔抚恤金，给你拿去出国留学用。清清静静的离开这个地方，好吗？”

祖孙俩都掉了泪。

赵声冉一向心疼这个侄女，此时也不免心疼动容，一桌子上都有些低气压。

除了苏昱。

苏昱看出苏柏渊专程大老远跑回来给他收拾烂摊子，又用话堵了一家人的嘴，他心情好得不得了，早就跑了神，在桌子底下给杨佳宁发着骚扰信息。

后半程气氛轻松了一些，一顿饭就这样吃完。苏昱站在酒店门口送他爸妈上车，眉眼笑着，在父母面前还是有点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苏柏渊又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苏昱，“你小子眼光不错，找女朋友都能找到你妈妈发小的家里去。”

赵声冉挽着丈夫的胳膊，在一旁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那是。”苏昱接过卡随意塞进裤兜，他还嘚瑟上了。

“听说你们准备考同一所大学？考不上的话老爸可要鄙视你了。”

苏昱抬额挑眉，歪着嘴笑了一下，天上几颗星子闪动，夜晚的清风拂过他恣意张扬的脸庞。

“嘁，没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