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不顾湿淋淋的衣服，整个人都窝在沙发里，颤抖的手无力地拿着电话。

“妈，不管你现在在哪儿，立刻回来，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说完这句话，脸色木然的直接挂掉电话，也不等何毓柔那面回答。

而接到电话的何毓柔则是心里一紧，程诺向来很尊重自己，今天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她沉吟了一会，不顾旁人的话，急忙回了家。

她刚进家门，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单子，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把它放在了外面！

“囡囡……”

程诺忍着头疼，声音嘶哑地说道：“妈，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程诺略带质问的语气让何毓柔略微皱了皱眉，不过仅仅是一瞬，她便上前坐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单子说道：“对不起，妈妈没想骗你！”

程诺闻言转头看着何毓柔，眼中尽是伤心，她想过她是真的病了，也想过她是被人骗了，却从没有想过她竟然会骗自己！

也是，这世上哪有谁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只是为了从女儿手中拿钱！

“没骗我？！”程诺一把夺过单子，放在何毓柔面前翻着，颤抖着声音嘶喊道：“体检单子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根本什么病都没有！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囡囡你别这样，妈妈可以解释的！”

程诺红着眼眶，身子有些不稳，不住的晃了晃，她抬手抚着额头，无力的说道：“那你说吧！”

程诺忍不住脑袋里针扎的疼痛，蹲在地上，听着何毓柔的话。

“妈妈给你讲，那些钱我没乱花，都让我捐出去了！”

程诺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下子抬起了头，双目圆睁的盯着何毓柔，不敢相信她的话。

她只觉得无比的荒谬，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捐出去了？！妈，你竟然捐出去了？”

大概是程诺的状态看起来太过诡异，何毓柔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她缓着声音说道：“囡囡啊，你不知道，那些孩子们真是太可怜了……”

“妈！！”程诺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你明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我能凑到那么多钱不容易，你就这么捐出去了！”

何毓柔闻言皱了皱眉，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责怪程诺说：“囡囡，那些钱你随便画几幅画不就有了么！”

“随便画几幅画？妈，你当我是什么画坛大家么？你知不知道那些钱我是……！”

程诺刚要说出口的话被她咽了回来，不行！跟顾以言签合约的事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

“你是怎么？”何毓柔看向程诺，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再说下去，不过无所谓，只要她拿钱就行！

程诺深呼了一口气，对何毓柔说道：“妈，不管你以前捐了多少，从今天开始，你不可以再这么做了！”

何毓柔闻言楞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狠心？！如果我不捐钱了，那你让那些贫苦的孩子怎么办？！”

程诺简直被何毓柔的话气得想笑，他们怎么办？！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一想到欠邵清的钱，程诺的头就更疼了。

她哑着嗓子劝道：“妈，我们真的没有钱去帮他们！如果你真的想帮他们，就去做做义工什么的不好么？！”

何毓柔不敢置信的看着程诺：“我只是想帮帮他们，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同情心呢！”

她质问着程诺，却对程诺的提议置若罔闻。

“同情心？！我同情他们，谁来同情同情我！”程诺没忍住心里的怨愤，吼出这句话。

“囡囡，你怎么能跟妈妈这么说话？！妈妈也是一片好心，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程诺皱紧眉头，忍着嗓子火燎燎的刺痛，摇了摇头，轻声道：“妈，对不起，刚刚是我说话太冲了！我也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是我们家真的没有钱再去帮他们了。为了给你凑钱治病，我们已经欠别人很多钱了！”

“你这话是在怪我？！”何毓柔瞪着眼睛看着程诺，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程诺，我养你这么大，如今你长大了，能自己养自己了，就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我身上？觉得我是你的拖累了是吧？！那你走吧！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不是，妈，我……”程诺无奈地看着痛苦的何毓柔，撑起颤抖的身子，安慰道：“我没有！妈你别多想，我就是就事论事，我没嫌你，你……”

程诺皱着眉，她现在感觉浑身像掉进冰窟了一样，但她还是强忍着眩晕，哄道：“妈，你别哭了！”

程诺见何毓柔还是在哭，再压不住心中的烦躁，“啪”一个巴掌，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何毓柔闻声抬头，看到程诺脸上的红印，怔愣了一下。

程诺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迅速浮起一个巴掌大的红印，她跪朝着何毓柔走去，冰凉的手指紧紧抓着何毓柔的衣服，轻声道：“妈，刚刚是我态度不好，你能不哭了么？！”

“嘶……！”

突然，何毓柔紧捂着心口，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程诺连忙上前关切道：“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妈！”

“囡囡，妈妈心口有些疼……”

“妈，你别说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住！妈！”

程诺焦急的寻找着手机，何毓柔见此连忙说道：“不用了，妈妈没什么大事！”

听到何毓柔中气十足的话，程诺僵着身子转头看着何毓柔，不禁苦笑。

“妈，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在骗我！为了一帮陌生人，你竟然连装病都用上了！”程诺咬着唇，再也忍不住眼泪。

她缓缓站起来，透过泪水，她发现何毓柔的脸上只有被识破的尴尬和恼怒，却连半分欺骗自己的歉意也没有。

她用手背狠狠擦去自己多余的眼泪，听到自己冰冷麻木的声音。

“妈，从今以后，除了必要的生活费，我不会再多给你一分钱，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程诺拖着疲惫的身子把自己关在了画室里，那是她和母亲刚搬到这个房子时，特地在客厅隔出来的一间不过十平米的小屋，却是她这些年来最喜欢待的地方。

但凡她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她就把自己关在这里，静心去画画。

程诺想到刚刚和母亲发生的争吵，还有母亲的欺骗，心中郁结，她凉到发白的手指僵硬的拿起画笔，颤巍巍的落在纸上。

直到她回过神来，看着画纸上完成的画作，微微一笑。

然后慢慢闭上了双眼，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