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冷冽被军训的热血所占领。

星期天下午，军训汇报如期演出。

格斗、射击、战地救护……无一不精彩绝伦。

等到军训汇演完美落幕，大家恋恋不舍地目送教官离开。

中间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晚上八点才开始才艺表演。

一个星期都没发手机，大家一拿到手机，就立刻给家里人报平安。

陈拜星也不例外。

正当她要打电话给李婶时。

李婷抢先打了过来。

李婷家和陈拜星家是邻居，以前在彩云镇上读初中时，一个星期回家一次，现如今，到了市里读高中，回家就不方便了。

陈拜星就拜托李婶平时帮忙留意一下，照看一下姥姥。

陈满满不会用智能手机。

孙女就和她约好，如果有事就请李婶帮忙联系。

“喂！李婶！最近怎么样呀？”陈拜星笑着问候。

“小星啊！李婶好得很！你姥姥也很好！”李婷连忙大声回答，“你姥姥有事要跟你说。”

李婷把手机递给一旁的陈满满。

“喂！小星！在新学校，还好吗？吃得惯吗？有没有交到好朋友啊？”陈满满发起关心连环问。

陈拜星站在教室外的走廊边，抬头望着泛黄的银杏树。

喜从心来。

“嘻嘻！姥姥！我都好！一切都好！”

陈满满听到后，紧张的气息松了几分。

“你为什么要给我留钱啊！开学了，你要交学费，伙食费。我在家，花不了多少钱的！”陈满满有点生气，在电话里指责孙女。

陈拜星不恼反笑。

“姥姥，我兜里钱管够的！”陈拜新顿了顿，“而且啊！学校里的东西比镇上便宜多了！”

电话那头的陈满满狐疑，“真的？”

“真、真、真！”陈拜星字字铿锵。

便不便宜都不重要，因为除了生活必需品，其他东西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姥姥！你找我，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一头的陈满满半天不开口。

陈拜星安慰道：“没事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呀？陈美人跟我还客气呢！”

“你……爸爸……”陈满满断断续续地说，“他生病了！在安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你可以抽空……请个假，去看看他吗？”

陈拜星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凉凉的秋风吹动了她头发丝，枯黄的银杏叶掉了好几片，就这么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脚前。

每当悲伤要忘却，伤口要愈合时，不堪的过往总会卷土重来，让她垒起的城墙瞬间溃不成军。

“他好歹是你的父亲！”陈满满再次给了陈拜星致命一击。

“好的，姥姥，我知道了，我会去看的。”眼泪平静地从陈拜星眼眶中流出来，“姥姥自己要注意身体呀！”陈拜星忍着眼泪叮嘱。

“小星也是！”

挂掉电话，陈拜星蹲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今晚有才艺表演，大家都提前穿好安中礼服，就那么小小一只，蜷松在走廊一角。

八点，市医院，住院部，三楼。

陈拜星来的路上，买了一个果篮。

在护士台问了病人住院信息，302室。

敲了门，没人应，陈拜星径直走了进去。

三个病床，两个空床，陈真躺在最里面那张床上，病床间有帘子挡着，他没看见陈拜星。

一如既往地惜命，陈拜星冷呵一声。

“既然还活着，就不要打电话回去给我姥姥，让她老人家担心。”陈拜星直截了当地讲。

躺在床上的陈真听到声音，一骨碌起来。

“还买了果篮啊！为我！”陈真拿过陈拜星手里的果篮，扯开保鲜膜，摸了个苹果，也不洗，就往病号服上擦擦，就啃了起来。

“下次不要买这种果篮，它不新鲜！”

陈拜星：“既然还活着，那我回去了！”说完，陈拜星转身往门口走。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因为你母亲的事情恨我。”陈真开口。

“我们六年没见了，不好好叙叙旧吗？”

陈拜星忍着泪水，回头，来到陈真面前，停住，字字珠玑地问他，“我妈走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和姥姥被人拳脚相踢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拉去抵债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一个星期没吃饭，快饿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和姥姥节衣缩食，帮你还债的时候，你在哪里？”

窗外，电闪雷鸣，没过几秒，大雨滂沱而下。

窗内，气氛凝结，如堕冰窖。

“我……活不了多久了！”

陈真语气极轻的说完这句话。

闪电突然从玻璃窗中照射进来，精确无误地打在了陈拜星身上，又转瞬消失。

“你……说什么？”她再次确认。

“肝癌，晚期。”

陈拜星怔怔地愣在原地。

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

雷霆交加的秋夜，很冷！很冷！

如同人世间所有冰冷的事物都砌入了她的骨髓。

她捂着脸，跑了出去，跑到长廊尽头，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无可奈何地瘫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紧双膝，把头深埋进去，眼泪早已如泉涌般喷洒而出。

不知哭了多久。

祝礼默默地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纸巾。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身后有人。

很久以前，她也是像今天这样，泪如泉涌，止都止不住。

十岁的祝礼问母亲，“小妹妹怎么一直哭，一直哭？”

母亲告诉她，“小妹妹只是有一件伤心事。”

是什么样的伤心事？竟让十岁的她哭个不停。

许久，陈拜星起身，过于悲伤的缘故，她步子不稳，险先摔倒。

祝礼刚伸手时，她自己已艰难地站好。

他收回双手。

陈拜星转身时，看见祝礼，她眼泪还没来得及擦。

她的一切不堪就这么一览无余地闯入了他的眼底。

晚上十点的医院，，十分静谧。

陈拜星和祝礼坐在走廊长椅上，两人都没说话。

陈拜星的身体还在发颤。

祝礼把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陈拜星开口道谢。

任凭外面的雨下得再怎么急骤，也冲刷不了她内心深处的痛苦。

“难过的时候，口中含一颗糖，痛苦就会减轻几分。”祝礼将一颗星星糖递过去。

她呆呆地望着地板，没接。

祝礼收回手，把糖纸剥开，垫在星星糖下面，再次递过去。

还是没接。

祝礼把糖摆放在凳子上，转身往旁边VIP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