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烨修望着下头杠上的人，面色反倒是更为愉悦，想来凌楚楚选择今日来，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那事情应该是有关于先皇的密旨。故而，他不再多言一分，只漠然的注视着下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皇上！”大臣们显然没有想到此刻皇上竟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端烨修淡淡道：“怎么？爱卿说不过皇后，想要寻求朕帮忙？”

他说得可真够直接，这简直就是扫那些官员们的脸面。

凌楚楚却是不罢休，冷眼瞧着他们：“尔等道本宫是妖女，本宫倒是很想知道自己妖在何处！”

“以色侍主！”不知哪个不怕死的人说出了如此一句话。

凌楚楚不禁大笑起来，她向着那官员走去，寒冷的双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色吗？这后宫之中莫不是都没有美女了？众所周知，这后宫美女当属凌贵妃，集娇柔媚色于一身。你老是不是搞错对象了呢？”

“还有吗？本宫还妖在何处？”

“蛊惑皇上！”

“皇上，他骂你！”凌楚楚没有直接辩解，反倒是转过身子对着皇上委屈地说道，“他说你看不清是与非，为臣妾所迷惑。”

端烨修重重地咳了一声：“此是大殿之上，若是尔等说得皆是这般废话，那便退朝！”

“皇上，陆府之事，臣以为皇后有意包庇！”

凌楚楚收起脸上的表情，一脸严肃地望着下头的人，经过这次一闹，她也基本上看得出来有多少人是想要陆府出事的了。

“本宫就是有意包庇那有如何！”

她冷冷地走到所有官员的面前，从袖子中抽出一道明黄的锦缎，冷言：“先皇有旨意！”

听闻，所有的人都齐齐下跪，但许多人眼神中多有怀疑。

凌楚楚倒也不介意，道：“凌相，这旨就由你来宣读，顺便让六部尚书验证下这旨是否为真！”

凌文强眼中闪过诧异，却也是遵照她所言接过先皇遗旨于众人宣读一遍。

内容几乎是完全庇佑陆府，当是陆府无论出任何事，只需皇上，皇后以及太后定结论当可。

如此……

六部尚书与凌文强当是识得先皇的笔迹，而且左下角那清晰的印，他们又怎会不熟？

“回皇上，遗旨为真！”

端烨修轻点了下头，道：“皇后，那你以为陆府的事儿该是如何处理？”

“此时，还是由皇上下定论为好，以免臣妾妖女的名号真得坐实了。皇上，臣妾告退！”言毕，她便转身离去。

红艳的衣裳在转身之时，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众官员偏头望着离去的身影，神色不一。

这天下有后如此，当是如何？

“各位爱卿，尔等如何认为此事如何处理？”他猜得当真无错，那到锦缎果真是先皇留下的遗旨。

“臣等以为此事需好生彻查，以免有心人在里头作祟！”

端烨修缓缓点头：“爱卿们说得及时，那么该事就由刑部尚书刘爱卿负责了。”

“臣遵旨！”刘夏辉恭敬地接旨，心中却是骂端烨修是只狡猾的狐狸，那模样摆明了就是在等着凌楚楚往里头落，不过这也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没准这两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然而，还是有人不肯就此停手，只听下头又有官员道：“皇上，那陆元帅私自离开军队之事，又该当是如何处理？”

端烨修抬眼向下头之人望去，精明锐利的目光让人无处躲藏的感觉：“爱卿，这陆元帅擅自离开军队之事，当是有谁告知？又是怎么传入到尔等的耳中？兵部尚书，你可是完全确定那擅自离队的是陆元帅，而并非是其他的人？”

“这……”兵部尚书一直明白这军队中有皇上的暗卫存在，想必皇上比自己更为清楚，这若是说得不妥，反而会是连累自己，“臣以为此事也需好生探查探查。”

“嗯。那此事就交于爱卿去处理！”端烨修下旨道，“至于你们说的离队之人，其中之一当是朕的暗卫。”

下方好些人，面色突变，原来……

皇上远远比他们想象中来得难以驾驭，这般下去，岂不是……本以为他只是个擅于打仗之人，却不想那些手段在这深宫之中也是运用的极佳。

后宫之中，又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谁都没有想到凌楚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后宫之中，竟然是顶着皇后的头衔，而且皇上几乎还是在文武百官面前承认了她的身份，纵使有人反对，也一一平息了下来。

如此，这后宫的好戏也该是开场了。

凌楚楚一直站在御书房门口等候着端烨修，对于已然沸沸扬扬的后宫置若罔闻。

宫殿的琉璃瓦上遮盖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渐渐的融化，并顺着瓦沿往下滴水，偶有一大片雪直接滑落下来，发出的沉闷声会让沉思的人受惊。

她被这一声巨大的动静从思绪中拉回来之后，不再思考，双眼四顾着周围，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来过好些趟，那时候先皇的身体虽也不假，却依旧还算是健朗，却不想短短半年之久，便已然不在人世。

人生长与短，不是任何人说了就算。

良久，她望见端烨修大步而来，明黄色的衣裳在明媚的阳光下，更如同镀上了一层金，那么耀眼。那金色的发冠更是璀璨。

修长的身影向着她靠近，越来越近，只有一步之远的距离。

“参见皇上！”她恭敬福身行礼。

端烨修拦住她的动作：“不必了。有话进来说便是！”

御书房，即便人不在，却也还是点着熏香，桌子上的香炉，细烟袅袅，淡淡的檀香味缭绕着整个屋子。

凌楚楚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平静地说道：“今日这般可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端烨修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来得恰是时候，你是不是见过那陆与言了？”

“皇上不愧是皇上，这么英明。这么快就猜中了。”凌楚楚笑着回应道，“那么，皇上那些大臣们应该还是不罢休这个问题。你……是如何解决呢？”

“朕只道回来的那人是朕的暗卫而已！”

听闻，她笑出了声音：“皇上，你说我们两个算不算是光明正大的偏袒陆府呢？”

“你说呢？”

凌楚楚的面容忽然严肃起来，她收起脸上的笑容，盯着端烨修冷峻的容颜：“万一……万一陆府真有歹心，你说该是怎么处理呢？”

对于先皇的那道遗旨，他的确存在疑问，为什么先皇会是如此信任一个不同姓的将军府，这大部分兵权可都是在人家手中，若是起了贼心造反，那么光靠皇帝手中的这些人手怕是要寡不敌众。

“这事不是我一人说了不算，还需要你和太后。我想楚儿的眼睛格外的尖，该是能够看出谁有异心。”

“皇上，你过奖了！”凌楚楚淡淡地回应道，“但就算是我看出来了，你不会做那又有何用？是在等时机吗？时机有时候是靠人推动一把。”

听闻，端烨修蹙了下眉头，凝视着面前的女子：“楚儿，眼下你最好不要乱来。”

“皇上，你紧张什么？”凌楚楚抬了下眼皮，“我有说要做什么吗？莫不是你怕我对你上心的人儿动手？你太小看我的耐心了。”

端烨修不语，锁着眉头望着她。

“皇上，你可是知道要对付一个人，要报仇，并不是杀了她，这般反倒是便宜了她，而是夺走她的一切：财富，地位，名誉，爱人……”

说这一番的时候，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俏皮的手指一一动着，但这一切落在他的眼中，心儿却是一颤，他怕……

“楚儿，你一定要这般吗？”端烨修询问道。

凌楚楚手中的动作立刻停止，双眸黯淡了下来：“皇上，如今你贵为皇上了。当初你还是魏王之时，我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都有人想要痛下杀手。何况是现在？这个位置是有多少只眼睛瞧着，你该当是比我还要清楚。就算是我过往不究，还是会接二连三的有人过来找麻烦，无论是你给我无比宠爱，还是冷落，我都会受到不断的伤害。”

他明白，他都明白，只是……

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哪一方受到伤害，他的心都会不好受，所以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的插手到后院是非之中，任由着她们明争暗斗。

“皇上，你一味的放任不管，最后会酿成大祸。若是不爱，倒也不放，反之……”凌楚楚抬眸望着他深邃的眸子，“你这儿会痛的，会有那么一天后悔的。”

端烨修抓住她指着自己胸口的手：“楚儿，不要让那一天到来，可以吗？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凌楚楚凄然的一笑：“皇上，你真得好看得起我。嫉妒与恨是会完全毁了一个人，即便是我也做不到，我们皆在红尘中，又怎会跳出这红尘俗世？”

然而，更让她难受的是，他一直这么劝着她，是怕她对霜儿动手？他应该早就猜到当初归来之时，那些淫贼是由霜儿所派。但却从未说过一个字，质问过她半言，无论好与坏，都这么庇佑着，保护着，他不是一直都讨厌凌文强的人吗？

而如今，还是改变了，他对自己有情，对霜儿有情……

“皇上啊，很多事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凌楚楚叹道，“纵使我不为之，也有人为之。”

“楚儿，你若是爱我，就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这一声好吗？让她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心又渐渐地出现一道缝。

原来……她可以理解为他是在仗着自己爱他，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提要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