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日子从来不会平静，每日终是会有不觉厌烦的女子跑到她的宫殿中，说些不中听的话。

有时候想要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也是一件难事。

凌楚楚靠坐在门口，目光远望着冬日的晨光。

清冷的目光缭绕着许许多多纷杂的情绪，她怕是要等不到那个日子了。

她想要看着所有的事情都归于尘埃的时候，但他却是不停地用最温柔的声音让她不要那么急，她等得住吗？

“皇后！”一身牙色衣裳的月素出现在她的面前，见得她眼中的纷扰之时，不禁愣了下，“你可是有心事？”

凌楚楚微仰起头，望着她。

月素，这个女子在她身边出现过许多次，每次出现都是那么淡雅，仿佛与世不争，但她还是明白，从离景宫出来的女人真得有可能会是这样吗？

“有事？”她淡淡地反问道。

月素摇摇头：“有事的不是我，是你——皇后。”说着，指了指她的脸颊。

“是吗？”凌楚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写满了心事吗？

“皇后，五姨娘出事了！”月素本不想与她说这事，但还是于心不忍，这个五姨娘与她的关系并不浅薄。

凌楚楚整个人身子都是一颤，满眼惶恐地望着月素：“你……你说什么？”她多么希望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只是幻听。

月素重复了一句：“五姨娘出事了！”

凌楚楚站起身子，握住月素的肩头：“你没有骗我，她出什么事了？”

“一直来，五姨娘一直和凌大公子有联系，凌文强见没有出大事，也算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不久前，五姨娘从他那儿拿走了一样东西。凌文强得知后，便将她杀了！”

听闻，凌楚楚整个人身子皆是一软，若不是月素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她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

一次又一次的重击，让她的心神疲惫不堪。

她多么不想记忆复苏，这样就可以不用得知太多事情，不会有太多的情感牵连，她也不会变得这般下不了手，这双本就用来杀人的手，却是一直来都杀不了那些伤害她的人……

融蔼落崖，姑姑去世，五姨娘被杀，她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所有与她稍有亲密的人，都渐渐的离去，她真得要成为一个人吗？

不，她还有绿萝，她要去告诉陆与意，一定要照顾好绿萝，不能让她有事，一定不能。

凌楚楚一把推开月素，疯狂地向着宫外而去。

却忽视了身后的人。

“一定要这样做吗？”月素低低而语。

“不然呢？”

凌楚楚疯狂地冲进陆府：“绿萝呢，绿萝呢？”

陆府的人，本以为冲进来的人是疯子，正欲阻拦，却不曾想到是当今皇后。

正待出门的陆与意瞧见她这般急匆匆地模样，也不禁奇怪：“皇后，你怎么在这儿？绿萝呢？”

这一声反问，让凌楚楚冷静了下，她疑惑地望着陆与意：“绿萝呢，这不该是我问你的吗？”

“绿萝今早就进宫去找你了，难不成你没有见到？”陆与意被她这么反问，也是大吃一惊。

凌楚楚身子一滞，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了下来，绿萝，紧接着就是绿萝……

她呆愣片刻之后，就奔回皇宫，她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好似有人故意设下一个陷阱让她往下跳。

“你们可是有看到陆夫人进宫来找本宫？”

九重门，她见人就是寻人可是见到绿萝，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那便是陆夫人的确进宫了。

她急匆匆地向着后宫而去，并未在偌大的凤栖宫瞧见绿萝的身影，就连这儿的丫头也不曾见到陆夫人前来。

绿萝，绿萝你在哪儿？

凌楚楚茫然四顾，她不相信绿萝会不识得凤栖宫的路，唯一就是有人将她引开了，而以绿萝的敏锐，又怎会发现不了里头的问题，除非……

月素，月素有问题。

这般一想，她整个人彻底的呆愣在原地。

这时，三五个御医急匆匆地向着绯阁宫而去，那是凌千霜的宫殿。

看样子凌千霜那个老病号又出事了，但那和她无关，她只想要知道绿萝在哪儿。

“你们还不快些，要是再慢点，陆夫人就要出事了！”其中一个跟在御医身边的丫头不停地催促着，甚是焦急。

凌楚楚捕捉到那远去的声音，快步地上前抓住那丫环的手，冷冷道：“你刚才说是陆夫人，是不是陆府的夫人？”

丫头显然被凌楚楚这副凶狠的样子给吓到了，愣了一下，随后赶紧地点头：“是，是……”

凌楚楚松开手，健步如飞地向着绯阁宫而去。

此时，绯阁宫已然混乱一片，所有的人都在是惶恐不安，就连凌千霜也是焦急地在床前直打转，这事来得太过突如其来，她压根没有准备。

“绿萝，绿萝！”凌楚楚奔进内殿，急急地寻找着她的身影。

“小姐……”绿萝虚弱地回了她一声，“绿萝终于等到你了。”

凌楚楚来到她的跟前，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绿萝，你不会有事的，御医都来了！”

绿萝却是摇了摇头：“小姐，无论绿萝怎样，你都不要哭，好吗？”她抬起手擦拭着凌楚楚的眼泪，“小姐，带我去你那儿，我不要在这儿。”

“可是……”凌楚楚知道此刻并不适合挪动绿萝的身子，她并不是一个人，体内还有一个孩子，视线停留在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绿萝注意到自家小姐的视线：“小姐，对不起。”

“绿萝，你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皇后，御医来了，还是让御医为陆夫人诊断。”站在一边的凌千霜瞧了眼床上的人，但愿这个陆夫人不要死在这儿，不然太过晦气。

凌楚楚回过头冷眼瞥了她一眼，将位置挪开让给御医们，浑身皆是寒气的她向着凌千霜一步步地靠近：“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

凌千霜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是摇摇头：“皇后，你误会了，陆府出现在绯阁宫的时候已经出事了。”她并没有撒谎，她本是站在外头晒太阳，抬眼之时，见到的便是下半身染满鲜血的陆夫人，同身为女人，她自是明白怎么回事。

虽然并不愿意救她，但万一出了人命，这绯阁宫也逃脱不开去。

凌楚楚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眼下她也没有功夫去计较，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有人在她们两人之间做了手脚。

而月素是极有可能为之，只是她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伤害绿萝。

“回皇后娘娘，陆夫人肚中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御医退出来之时，连连摇着头，绯阁宫的丫头们端出一盆又一盆的鲜血。

这个孩子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这么走了。

“那么陆夫人呢？”凌楚楚更关心的是大人，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但是大人没了，那就是一切真得都没有了。

御医还是摇摇头，这陆夫人中毒颇深，而且全身筋脉尽断，可见那凶手残忍至极。

“你个庸医！”凌楚楚愤怒地拎起御医的衣领，重重地将他推到在地上，“你们若是不医好陆夫人，本宫定是摘了你们的脑袋！”

“皇后，就算是你摘了我们的脑袋，也是于事无补啊！”御医没想到皇后与陆夫人这般情深，但他们真得是没有能力为之。

“小姐！”绿萝在里头唤了一声，“不要为难御医了。”她自是知道自己的情况，她一直撑着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也幸好这凌千霜还没有坏到极致，帮了她一把。

凌楚楚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御医，走进里头，望着床上的人：“绿萝，你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

“小姐，你能抱得动我吗？”绿萝的身子比起凌楚楚来得高挑些，“带着我去你哪儿，不要让贵妃娘娘沾了晦气。”说完，吃力地向着凌楚楚眨了眨眼睛。

凌楚楚轻蹙了下眉头，意识到绿萝有事要与她说，点点头，绿萝在丫环们的帮忙下坐了起来，趴在她的背上，离开之前，她瞥了一眼凌千霜，随即向着凤栖宫而去。

“皇后，这事还是让属下来便是！”殿外站着的侍卫，见状，赶紧地上前说道，却被凌楚楚的一记冷眼瞪得挪不开脚。

绿萝头靠在凌楚楚的肩上，缓缓而语，气若游丝的声音让她明白，绿萝怕是真得要活不下去了。

“小姐，我还是等到你了。”

“小姐，小心月素他们，小心凌大公子，他们并没有我们想象中来得好。小姐，这是一场很大的局，你若是可以抛开一切，那就抛开，躲得远远的。若是不能，那么就放下一切，打乱他们的行动。”绿萝的声音极其地轻，在她耳畔说着，她都感觉到有些梦幻，“小姐，主子死了，是他们联合害死的。五姨娘也死了，也是他们。小姐，许多人都在这个局里，里头有三个庄家。一个是凌大公子，一个是凌文强，一个是端……”

凌楚楚没有听清楚最后一个名字，但隐隐约约地却是猜到了一些，身后的人没有了动静，如同睡着一般，弯着腰的她一步一步地踏在积雪上，每一步上都有留着鲜血，是为绿萝的身上所滴下。

“绿萝，不要睡了，不要睡了，好吗？”凌楚楚低低而语，“你都睡着了，还有谁可以陪我说话？”

“小姐，我醒着，我没有睡……”绿萝轻轻地回了她一声，“小姐，我醒着，一直都醒着。就算是睡，也只是小眠而已。小姐，我先休息一下，若是与意来了，告诉他，我爱他……”

此后，再也没有了绿萝的声音，一切归于沉寂之中。

“绿萝，醒醒，醒醒，好吗？”凌楚楚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话，但干涸的眼眶却是流不出泪水，“你说只是小眠一下，怎么还睡着呢？”

“楚儿（绿萝），怎么回事？”两道男音在前方响起。

凌楚楚缓缓地直起头望向前方的男子，双脚一虚，整个人连带着绿萝跌倒在地上。

“楚儿（绿萝）！”

她的身侧就是绿萝，她紧紧地拽着绿萝的手，干涸的双眼望着蓝色的天空，耀眼的阳光那么扎眼，那么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