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卧房中，并没有任何异样，端烨修微眯着的双眸带着冷意扫视了一圈四周的情况，除却镜妆台前的镜子跌落在地上，以及窗户微敞，再也瞧不出其他的状况。

凌楚楚缓步挪进来之时，见到的便是他一脸深意的俊脸：“怎么没有找到人？”

略带嘲讽的话语让他蹙起了眉头，他斜眼瞥了她一眼：“没有。”

她扯开嘴角淡淡一笑，向着碎裂的铜镜挪去，垂着眸忘了片刻，方才蹲下身子，用丑陋的双手将它们一片片的拾起，自言自语道：“这铜镜虽然模糊，却也能够将人映照出来。不论好与坏，它的心里其实都看得清清楚楚。想着是我这样子吓着它了，故而在我离开的时候，借着外力掉落自尽。”

这一番话，虽是说得镜子，但端烨修还是从里头听出弦外之音，本欲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紧闭双口，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望着蹲在地上的她。

忽而，一滴血珠落在了镜片之上，如同触动到神经一般，端烨修快步地来到她的身边，弯下腰，拉过她的手，丝毫不介意地将她放入了自己的口中，慢慢的吮吸着。

凌楚楚满眼错愕地望着他一丝不苟的样子，等回过神来之后，欲将手抽回，却发现挣脱不开，他握的很紧。

他张开嘴唇，淡淡地说道：“别动！”

平静的话语在她的心中激起千层浪，而指尖流过的温暖，她的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下，轻咬了下嘴唇，她微笑着说道：“王爷，你不怕脏了你的嘴？”

听闻，端烨修停止了动作，松开口，放下了她的手，淡语：“让浅烟她们来打扫便可，你没必要自己处理。”

凌楚楚扔下手心中的碎片，撑着凳子缓缓地站起身子，用手挑开了衣衫的带子，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黄色的脓液不停地往外渗着，甚至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散发着，如那河沟中的臭水。

“王爷，是不是真得很恶心？”

端烨修怔怔地望着她的肌肤，当初柔嫩细滑的触感早已不在，有的只是粘稠之感，红色疙瘩与水泡之处，他都畏惧着不敢碰。

“王爷，有怎样的感觉？”她松开了他的手，“是不是觉得很过瘾，那脓包破裂的声音很清脆？”

端烨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严重的情况。

“王爷，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动她。”凌楚楚见他不语，以为是在担心他心头上的人为她伤害，冷冷地开了口，“但若是融蔼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凌府的人都来陪葬。至于她……”

凌楚楚眼眸中的冷意更深：“杀了她，算是便宜她了。我会夺走她拥有的一切。”

“楚儿。”端烨修唤了声，低沉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悲悯，“对不起。”

凌楚楚冷眼望着他：“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就在这时，她抬眼望见凌千霜款款而来，端庄优雅的身姿的确是她所不曾有过，也难怪他会如此不舍，但是……她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她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了端烨修的脖子，她靠在他的肩头上，附在他的耳畔低低而语：“王爷，抱抱我，抱抱我。”说话间，她还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眼泪，泪水落入他的肌肤上，有些烫。而乞求的声音让他的怜悯更甚。

他抬起头，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楚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她哀怨地说着，“我只要你能够答应当初给我的承诺，我只要你能够爱我，我不奢求太多，只需要一点点。把你的心里的位置分给我一点点就可以，我知道我比不上王妃，也比不上侧妃，但我真得会很努力的爱你。”

他分辨不出她这番话是真是假，而她自己也亦然，明明只是想要演戏给凌千霜看，却为何说得那么真。

“我会的，你……你一直在我的心里，只是我都不曾发现而已。”

此话一出，凌楚楚愣住……他说得可是真得吗？可片刻之后，她就发现他也不过是在演戏。

“你们……”凌千霜惊讶的声音传来，错愕的双眼紧紧地望着相拥的他们，“对不起，我来的不是适合。”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开。

端烨修眉头微蹙，垂眸望了眼怀中抱着的人，忽而也明白了一些事儿，他被她算计了。心头瞬间有些不愉快，将她一把推开，快速地转身向着屋外而去。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发现他紧随着凌千霜的脚步，苦笑一声，当真只是演戏。

“王爷，王爷……”她幽怨地唤了一声，她追了几步，“为什么骗我？”

可他并未回答她，她附在门框上，望着远去的人，落下了两行清泪，明明就只是演戏，她却做戏成真。

“为什么，为什么……”喃喃而语的声音，随风飘散，三千乌黑发丝飞扬遮盖了她哀伤的双眸，垂落的衣裳翩跹而起。

“楚楚。”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衣裳盖在了她的身上，“把衣裳穿好，免得着凉。”

凌楚楚微微扯动了下嘴角，她返身回抱住凌楚严，不曾在他人面前大声哭泣的她，终于哭了出来。

凌楚严略微有些尴尬……思想挣扎片刻之后，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动作很是轻柔。

温柔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沁出：“楚楚乖，不哭了。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我们都还在你身边。”同时心中升起了歉疚，若不是他们让她来魏王府，嫁给她，她也许还可以像曾经那般欢快地笑着，而不是如今这番模样。

他的声音越温柔，她哭得越发厉害，身子随着她的哭泣声一颤一颤，抖动的双肩足以看出她此刻的伤心。

“为什么，为什么……”她抓着他的衣襟，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凌楚严安慰道：“楚楚，让你痛苦的人，一定不是爱你的人。不能让你哭的人，一定也不是你在意的人。也许你和他终究不能一起终老。我们都不会逼你了，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放下所谓的仇恨。”

他越是这么说，她哭得反倒更是厉害，几乎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她悲呛的哭泣声，也许整个王府都可以，可偏偏那个才刚离开的人，不曾回头过来看她一眼。

“小主，小主……”浅烟浅晚听到哭声急匆匆奔来的时候，倒也为眼前的庆幸吓了一跳，但随即大喊道，“采……”似乎是怕毁了凌楚楚的清白，两婢女不约而同地立刻改口为“刺客，抓刺客……”

这般声音立刻也将祁星兄弟二人引来，但见得凌楚严拥抱着楚楚之时，呆若木鸡。

“你们两个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个刺客抓起来！”浅烟浅烟急急地喊道，这两个傻大个真得太不真气了，没看到自己主子都被人轻薄了吗？

凌楚严望着面前的这四个人，柔柔的一笑，温和的声音从他的双唇中溢出：“快去给你家主子取件衣裳来，不然要冻着了。”

浅烟微愣，随后愣了下，却也不由自主地进里屋替凌楚楚拿衣裳。

而浅晚却依旧还是在于发愣的两个傻大个做斗争，拽着他们的胳膊：“你们快点，快点……”

祁星二人嘴角微抽，瞥了一眼凌楚严和凌楚楚，赶紧地偏过头，非礼勿视。

“浅晚姑娘，他是小主的哥哥。”

浅晚瞬间呆愣在原地，但很快又开始说话：“是哥哥的话，更不应该这么对妹妹，那有哥哥……”她还在不停地叨唠，却看见凌楚严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浅晚见状，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时候，他们都感觉到凌楚楚的哭泣声已然停止，似乎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凌楚严垂下头，温柔的笑笑，双眼间满是关怀与溺爱。他接过浅烟递来的衣裳，裹在她的身上，然后打横抱起她，向着屋外走去。

“你……你要带着小主去哪儿？”浅烟赶紧地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凌楚严笑笑：“放心。你们小主若是想要回来，还是会回来；若是不想，就算是在王府，她还是会离开。你们兄弟二人还是好好的跟着她。”

“凌大公子，你这是要将本王的侍妾带到哪儿去？”端烨修冷淡的声音从一悦苑的门口传来。

“带到不会哭泣的地方。”

满眼的温柔落入端烨修的眼中，如同一根刺一般的扎在他的心头：“那你确定你能把她带出王府吗？她这一生可都是烙上了本王的印迹。”

话音刚落，凌楚严就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女子浑身颤抖了下，也明白她并未睡去：“是吗？但我凌大公子想要带走的人，没有带不走的可能。”

“那么就试试。”说完，就向着凌楚严袭来，如游龙一般的剑闪着银光有些扎眼。

凌楚严腾不开手，只有抱着她不停地躲闪。

“为什么不出手？”端烨修见他只躲不攻，虽明白是因为抱着凌楚楚的原因，但心中却是极度地不爽，尤其是见到每次他都是将凌楚楚放置在最安全的地方。

忽而，闭着双眸的凌楚楚开了口：“祁星，祁连，拦住魏王。”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祁星二人是魏王的手下，又怎会帮她与他做对？

殊不知他忘了，他们二人早已入了她的门下。

祁星兄弟二人相视一眼，抱拳道：“王爷，得罪了。”

言毕，就横亘在了端烨修与凌楚严的之间。

凌楚严抱着她跃出了他的攻击范围，站在屋顶上，望着下头的打斗，如风温柔的笑容随风送入端烨修的眼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