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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山村传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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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山村传喜讯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郑时安还是嘉陵江边一个小山村的野孩子。那天放学回家后,母亲拿出一封电报,说是父亲打回来的,让他念给她听。

“淑芬吾妻:请携春花、时安速来新疆定居。”

“啥子意思哦?”母亲还没明白过来。

“幺爸喊我们全家都到新疆去!”

看完电报内容,郑时安也有些惊讶。

在郑时安刚懂事的时候,父亲就“跑江湖”去了,从知晓1+1u003d2到初中快毕业,从懵懂童稚到青春少年,对父亲的认识和记忆就是那些不定期的信件和二三十不等的汇款单。虽然见面次数少,但父亲伟岸的形象始终印刻在郑时安的脑海中,即使要承担与年龄不相符的挑水、挑粪这样的重活,即使肩膀会被磨出血泡,郑时安依然想不起埋怨父亲。

山村的孩子,谁不早早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呢?况且父亲寄回的钱,相比那攒了十几天的十个鸡蛋鸭蛋、需要走十几里山路才能拿到集市换回的一两块钱,已是巨款,每学期5元钱的学费,只有靠父亲寄回的钱解决。并且每当播种、收获季节,父亲可能还会赶回来,带回来稀罕的糖果、饼干,并用他硬茬茬的胡须使劲摩擦郑时安的小脸,直到他忍受不住痛痒而告饶。

那时郑时安还太小,不懂“跑江湖”是什么,其实那是逼不得已外出讨生。在那个小山村里,世世代代守着祖房、日日夜夜伴着祖坟才是正道,只有那些犯了事的“二流子”或者被族人鄙弃而难以立足的,才会去“跑江湖”,相当于四处要饭的“讨口子”,也就是乞丐——那是人们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努力,犹如山上的野物,生存没有任何保障、不会具有一丝尊严。

但郑时安从不认为父亲像“讨口子”,相反,他很崇拜父亲。

父亲是因为与邻家一点纠纷而被迫离开的,两家人就为了几棵竹子的归属问题而吵起来,并且动了手。结果那家人的女主一脚踹开父母卧室的篱笆墙,躺在上面不起来,说自己被打伤了,最后愣是让人抬到县医院住下不出来,以至于耗光了郑时安原本相对殷实的家境。

那时候,郑时安的父亲在村里、在生产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党员、是村里的民兵连长——郑时安经常偷偷把玩他那杆56式自动步枪。他还曾经到过别的县市、乡镇搞过社教,参加过一些著名的工程比如升钟水库的建设。他见多识广、能写会算,典型的能文能武,然而就因为这件事,不得不走上“跑江湖”之路,也让幼小的郑时安从此与父亲聚少离多。

父亲寄信或者寄钱的地方总是在变,一会湖南,一会江西,一会浙江,一会又到了哪哪哪。过了几年,写信说自己在新疆落了脚,后来还把郑时安的哥哥叫了过去和他一起努力。

关于新疆,郑时安从听说自己父亲在新疆时候就开始试着了解,地图上看位置、从书本上找资料,还有从“跑江湖”回来探亲的人处听故事,那个遥远的地方对他来说,还是一个无比神秘的存在,满脑子的印象,都是漂亮的维吾尔姑娘在晃脖子,那魅惑的眼神、五彩的花衣、旋转的舞蹈,像画一般印刻在心里。

所以,听到父亲要全家立即搬迁,心里也很憧憬。只是,觉得太过突然,虽然此前父亲也提到过他在那边怎么怎么好,但郑时安总有一点疑虑。

和他一样,母亲接到电报后,看得出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心里还是忐忑的。她曾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是被父亲“骗”来的:她的娘家隔着好几个县,当年父亲搞社教,能说会道、年轻英俊,三言两语便俘获了村姑的心,买了一件新衣服套上就心甘情愿远嫁他乡。且不说远离亲人,单单这些年,他承诺过每年农忙都要回来的,然而回来过几次?他不在家的日子,让她担了多少责任、吞下多少苦水、受了多少委屈啊!

然而她是一个讲究三从四德的女人,受尽苦难却始终坚韧。这些年,作为日常生活中缺少另一半的女人,她担惊受怕、日夜煎熬、受尽艰辛,每当丈夫写信汇款,她都会换上干净的衣服,把那些汇款单、那些信件让人看。

这让她获得从未有过的骄傲,是她坚守的动力。看吧,自己有男人,自己男人多有出息!特别是这封电报,她一家一家给人看,给所有族人看,看吧!自己的付出开始得到回报了!尽情享受着人们羡慕的眼光,快乐地享受“狗日的xx,该享福去了”之类的羡慕嫉妒恨。

听说一家人要举家搬迁,亲戚朋友和族人们都来帮忙了,柴米油盐、鸡鸭牲畜什么的事宜很快处理完毕。

母亲并没有把住的房子卖掉,承包的生产队的地、自家自留地也只是委托亲朋照料。这样处置,是因为一家人的户口还在,这个地方还是自己的一个家,一家人还是没有和这个地方脱离干系。或者,如果不习惯那边的生活,依然可以回来。

其时已放寒假,郑时安抽空去了一趟班主任家和几个要好同学家,给他们讲了自己要去新疆的事。看得出,老师和同学们都替他高兴,热情洋溢地说了一些祝福的话。郑时安只是一一表示了感谢。他也不知道以后的事。

当初郑时安其实也是对父亲的某些来信将信将疑的。那是源于有一次父亲随信寄回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中那瘦削的脸、突出的颧骨表明他营养很不良,特别是脚上那双黄胶鞋,极其普通,即使是在村里,也只有打石匠、挑山夫等干着重体力活的人才喜欢穿。

所以,郑时安总是有一丝不安。可毕竟,在这方水土上,人们很少出去的,何况一家人都搬迁,还搬迁到那么远的地方,这对从来不出远门的山村人来说,无异于极其新鲜和极其盛大的事,在大家全都高高兴兴的时候,郑时安也只能把它藏在心里。

只是,听说新疆都是大沙漠和大戈壁,有河吗?有树吗?有草吗?有鱼吗?有鸟吗?有青蛙和螃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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