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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黑屋谈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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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黑屋谈理想

郑时安瞬间有点不淡定了。这里是“团部”,比“连队”高一级的地方,居然就这个样子,到了连队,岂不是和荒野无异?

事实也确实如此。“二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夏利轿车,却死活装不下一家人,况且还有那一大堆的行李。

于是郑时安成了第二批“乘客”。当他从夏利车上下来,就站在了一个说房子不像房子、说羊圈不像羊圈的建筑跟前。它就像一个方正的土堆,就像郑时安来时在火车上看见戈壁滩上的那些残垣断壁的土质建筑一样,整个墙都是用土夯成的,墙面上涂抹的石灰还斑驳地残留有一点点,一道道水流痕迹从上到下深深地印在墙面,把墙面啃噬得遍体鳞伤,当做墙基的鹅卵石也都露了出来。

一扇已经分不清颜色的木板门被打开,从弥漫的白雾中探出一个人头来,正是时安的哥哥君安。

郑时安几年没有见到哥哥了,他还是那么柔弱的样子,脸消瘦、头发呲乱着,穿的也单薄,也就一件外衣、一件毛衣,一米七八的他在矮小的门前不得不弓着身子。

眼看哥哥哆嗦了一下,来不及寒暄,郑时安赶紧钻进屋子。

进到屋子,郑时安瞬间觉得自己进入了红薯窖,黑黢黢的。只见整个屋子的墙上只有一个二三十厘米见方的地方透出一点白光,那是唯一的窗户。一层白色的塑料膜还蒙盖着窗户上,沿着窗户孔,被手指宽的纸箱裁成的硬纸条,用钉子固定着。

进屋好一会,郑时安才适应头顶上那盏电灯的光,看清屋顶的大梁和椽子是木头的,紧密捆扎的芦苇充当了瓦片,上面悬挂着好几张蜘蛛网,沾着些许芦苇段和泥屑,在炉火热气的升腾中晃来晃去。

这是一间只有十来平方米的土屋,两个水桶、一张床、几个麻袋,还有一些锅碗瓢盆和铁锹之类的摆在墙角。一个铁火炉放在正中间,烧得很旺,郑时安却不知道烟怎么通向外面的。

“先通到火墙里,然后从房顶排出去,就和北屯那个暖气是一样的道理!”哥哥介绍。

“这个土火墙安逸,保暖得很,晚上不起来架火都可以。”父亲说,然后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平底锅,从墙角边的一个袋子里扒拉出一碗葵花籽,炒了起来。

房子里很温暖,完全没有外面一点寒气。母亲和姐姐、“二哥”坐在床上,哥哥给郑时安递过来一个小板凳,然后兄弟两个坐在炉子跟前,和大家一起看父亲炒瓜子。

“这个房子怎么这么暖和呢?”郑时安没话找话。

“嘿,这个房子墙厚得很,差不多有一米厚吧,房顶上都是先铺苇子,上面铺了好厚一层泥巴的。”哥哥告诉郑时安,这种土屋好处十分明显,冬暖夏凉。墙是土的,足够厚,能有效抵挡冬季凛冽的寒风,零下三十度的寒气也穿透不过,冬天烧上炉子,把门关好,能够保持二十度以上;夏天,太阳也照不进来,即使外面四五十度,里面也就二十来度,凉飕飕的,特别奇怪。

“泥巴堆的啊?下雨啷个办?”

“雨少得很,几分钟就下完了,没得事。冲了唛就补上就行了,房顶每年都要上房泥的。”

哥哥告诉郑时安,这里的房子,基本都是这种土房子,主要是花费不大,大部分建房材料都是随手来的,主要的土,到处都是;芦苇,地边上深挖的排碱渠里十分茂盛,冬天只需一把镰刀,随便割,只要不懒,取之不尽。夯墙若没有帮手,也可自己做土块自己垒,把泥掺水和软,摔进木头方盒磨具再取出来,随便地上一摆,几日不到,土块便坚硬无比,砌垒时稍稍沾一点水,便会和同为纯泥的砂浆完美融合,结为一体,十分牢固。

但土屋的短板也十分明显,沙土是见不得水的,干透后坚硬如铁,可一见水就会成为泥浆,即便是极少下雨,但偶尔的降水仍然会将屋顶平整的泥层侵蚀得千疮百孔,尤其是雨点大一点、降水时间长一点,屋顶必遭损坏,流淌的泥水还会沿着墙一路翻滚,顺着墙面刻一路向下画出一道道印痕,且水流对地基的损坏更加严重,会将地基的土变成粉末,俗成“翻碱”,会严重危害房屋的安全。

郑时安后来才知道,这间屋子其实是很早之前连队的一间库房,后来改成羊圈。废弃之后,父亲恳求连队的领导给他落脚,并保证将它修好、护好。据说当时连里领导担心房子垮塌伤人,并不同意,还准备用推土机把它平掉。在父亲的竭力周旋下,写了保证书,声明即使出事也绝对与连队无关,并用捡来的石块结结实实将墙基夯实后,终于获准住了进来,这让他和哥哥才有了落脚的地方。

以前他都是给人帮工,住在别人的小房子里。

虽然想到了父亲和哥哥混得可能并不好,但现在的情况让郑时安觉得也太差了,一大家子怎么休息,怎么睡觉?这昏暗的灯光别说做作业了,能看清书上的字就不错了。

“来来来,吃瓜子!”父亲把炒好的瓜子分别递给众人,大家一起嗑了起来。

“啷个住呢?”母亲先忍不住了。

“我们安排好了,我和你住在这,君安到蒲跃进那去,三娃子要学习,到他‘舅舅’家去,二女子和洪英一起住。”

母亲没有说话,郑时安也提不出任何意见。他只是担心母亲。

母亲素居乡村、从未出过远门,她是如此朴素地相信了她的男人,毫不犹豫变卖了家产,带着他们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找到他——他已经离开一家人那么多年,她不想再和他只有一张纸片的沟通,她也不能让孩子们活的像田里的泥鳅。

当初接到信的时候,她是那么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男人,希望能够践行他的诺言,在那未知的远方为一家人拼出一片天地,为她搭建一个舒适的安乐窝,有几间宽敞的房子,窗户又大又亮,院子里还有一个鸡舍......

可现在呢?

“现在条件差点,明年一开春,我们就可以盖新房子,有人啥都好说!”父亲的眼里透出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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