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若，你过目成诵下笔千言，乃旷绝古今的书圣，天下女子才高八斗可谓独占七斗。”

“朕将你赐婚大皇子，是希望朕百年后你能辅佐他稳固我大辽江山，若你真心瞧不上他，届时就算要取而代之，那也是大辽的命数。”

“朕爱你更甚于一众皇子公主，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怂恿最无能的小五囤兵谋反，偏偏采用不加遮掩的方式故意气朕，你是一心求死呐。”

“朕知道白瑾岚是你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但元凶左贤王朕已力排众议，褫夺兵权，软禁王府。”

“灵若，你年方二十，大好年华刚刚开始，你给朕服个软认个错，朕可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

“御前司笔、文渊阁大学士关灵若蒙天之宠不思回报，阴谋叛乱，皇帝陛下亲谕：斩立决！”

“喵……”

痛。

好痛。

关灵若被推上午门断头台，看到自己脑袋滴溜溜落地，下一刻却悠悠睁眼。

面前，站个虎头虎脑的十来岁粗壮少年，神色有些忐忑。

[二伯二子，小恶魔关毅安？]

[不对，为何我会仰头看他？]

经历过短暂的错愕，关灵若低头看向自己，短手短脚，粉藕一般。

右眼视线有模糊，鼻子腥腥的。

关灵若一抹眼角鼻孔，手心手背全是血。

想……想起来了。

前世也有关于此刻的记忆，今日是大凉洪武十三年五月初一，嫡祖母五十九岁的寿辰，她跟随继母白瑾岚和老父亲前来赴宴。

宴会中途，她因追逐一只幻彩蝴蝶进入后院，不小心打翻二伯母心爱的兰花，被赶来的关毅安从背后推了一把，身体撞入花坛，眉弓破口，鼻血狂流。

关灵若再抹一把，还是满手殷红鼻孔泛腥。

[不是做梦，我真的重生到五岁时。]

[那么，这时候娘亲阿爹、长姐二哥，所有人全活着。]

关灵若眯眼看向午后刺眼烈日，不禁咧嘴笑了。

满脸血的这一笑，看去好不诡异。

关毅安打一激灵，转而勃然大怒道：“你这五足岁还不开口的蠢货弄坏阿娘爱花还敢笑，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挥动右掌甩去。

“喵！”

斜里，飞窜出一只浑身炸毛的圆滚滚大橘猫，利爪伸出，挠向落下的掌心。

啊的一声。

关毅安捂手后退，指缝间滴落鲜血，失声痛叫起来。

[以大欺小，你竟有脸叫？]

[嗓门大有理是吧，嘿，看我的。]

关灵若眨眨眼，一屁股墩儿坐地，扯开嗓门干嚎，比他声音还大。

鬼哭狼嚎声刚传出去，一对头梳垂挂髻的粉衣丫鬟健步如飞的跑来，眼都不看关毅安，径直小心翼翼的抱起关灵若，紧张查看伤势。

等辨清关灵若眉弓伤口极小，鼻翼发红，且已经止血，这才稍稍松口气。

关灵若看着她们，神情有些恍惚，不禁止住了哭声。

抱起她的丫鬟五官圆润，二八年华已露一丝媚态，名叫妙儿。

另一位年龄相仿的身材娇小，长相甜美，是如依。

前世，妙儿如依正是被小恶魔关毅安生生淫辱折磨致死。

“安少爷！”

七八个嬷嬷丫鬟围住关毅安，自顾搀扶治伤，同样没人去看关灵若一眼。

稍稍处理过伤口，老夫人近身的董嬷嬷愤声道：“就差伤到安哥儿骨头了，好恶毒呐。”

“就是这只凶猫，你们给我打死它。”

安毅阳咆哮指向横挡双方中间的大橘猫。

“我看谁敢！”

如依大喝道：“嘟嘟素来乖……乖巧，它只有护主时才会出手，定是安少爷先伤我家三小姐。”

喊未成婚的主子家子嗣为哥儿姐儿，是家中长辈的爱称，寄予长寿期盼。

董嬷嬷是老夫人贴身嬷嬷，深受器重，勉强喊得哥儿姐儿，如依身份不到，只能喊少爷小姐。

“眼前别说三爷尚未分家，就算分家出去另立门户仍是嫡房附从。”

董嬷嬷冷叱道：“老夫人一再教诲家和万事兴，你个庶房贱婢竟擅称我家，是要替老夫人和三爷做主，搅得家宅不宁不成？”

关家嫡房诞有二子，大子关兴庭身任正四品户部郎中，称大老爷。

二子关兴锐经商，没有官身，称二爷。

关灵若父亲关承恩由侧室所生，在京兆府下属的京西衙门担任正七品推官一职，全府上下却不称三老爷，而是沿袭旧称的喊三爷，可见对庶房的轻视。

“就是，自古嫡主庶从，胆敢伤安哥儿，定要先乱棍打死恶猫，再追究灵姐儿之过。”

二房嬷嬷尖声叫道：“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照做。”

闻言，几个丫鬟分头跑开，各自寻找棍棒。

“喵……吼！”

大橘猫嘟嘟浑身炸毛的涨大一圈，凶狠呲牙间露出锋利尖爪，一派拼命架势。

如依眼疾手快，率先抢到一柄扫把，踩脚拔出棍子，用尖头指去：

“给你们脸了是吧，要不是我家老爷在北境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哪来你们……”

“贱婢真是反了，来人呐，给我打，生死不论。”

董嬷嬷尖声打断，声色俱厉。

大老爷确是独揽三爷在北境立下的赫赫战功，这才升任户部郎中。

古来嫡主庶从，庶房一切皆归嫡房所有，大老爷依此上位，合乎法理，外人就算嫉妒也只能讽句大老爷走了狗屎运，其余再难置喙。

然而，大老爷终究有窃功之实，落下不贤恶名。

董嬷嬷见如依这么揭短，顿起杀心。

如依讥诮挑眉，正要还嘴。

“如依！”

妙儿摇头制止，凝声道：“安少爷，嘟嘟没有无故伤你的道理，你说句实话，可是先动手打伤灵小姐？”

关毅安神情一滞，他打小气力惊人，智慧全长在肌肉上，动脑并非强项。

他有心颠倒是非，却一时想不出由头，再见妙儿眼光转厉，更胜吃人般的如依，只好狡辩道：“灵若打翻了阿娘心爱的兰花，我气极之下轻轻推了她一把，谁料她那么不禁推。”

妙儿皱眉：“只是轻轻推了一把，再无后续？”

“对！”

关毅安重重点头道：“就一下，嘟嘟就扑来伤我，这恶猫不能轻饶，一定要打死。”

[欺我和嘟嘟都不能开口说话是吧？]

[还有第二场，不急，再让你嘚瑟会。]

关灵若默然旁观，不屑的扬了扬嘴角。

妙儿心思玲珑，有些不信，面泛疑色。

如依叉腰大骂：“安少爷，你天生气力惊人，是我关家最有希望成为内家武夫之人，怎会不知灵若小姐禁不起你一推？

就算你不知，但在我大凉九足岁就是少年，称半个大人。以大人之身欺负弱小幼童，你哪来的脸儿对嘟嘟喊打喊杀？”

“贱婢胆敢辱主，你们一起上，杀，杀了她！”

董嬷嬷老脸扭成一团，无比狰狞。

“几个歪瓜裂枣也配杀我，事先说好，上前者断手断脚后果自负。”

如依把尖头棍舞得风声呼啸，甚是骇人。

几个手持棍棒的丫鬟脸色发白的定立原地，愣是没一人敢靠近半步。

只因，所有人都知道如依长期跟随三爷习武，气力远胜常人不说，一手棍棒功夫更是老辣，绝非寻常三五人所能对付。

恰在此时，身穿金钱寿星服的老夫人邓氏领着几个锦衣华饰的妇人走来。

第二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