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张川柏觉得二兄的猜测是真的。

阿耶口中的那个传奇朋友，就是他自己！

张衍怔了怔，哭笑不得：“想什么呢！阿耶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田舍郎！至于懂得多一点……

父祖几代当官，留下一些笔记和友人的书信来往，你们将来可以看看，能学到不少小官小吏的门道。”

“阿耶耶耶耶！”张川柏激动得口吃，“这是传家宝啊！”

隋唐基层官员工作笔记书信，流传到后世，就是第一手历史资料！

绝了！

张衍：“……真的是传家宝？”

“是是是！”张川柏连连点头，“我回去就要看，我像阿耶一样厉害！将来再遇到小人，我来出手！”

“好。”张衍欣慰地笑了。

也许那些他留作念想的书信，真的是传家宝？

……

“阿娘！我们回来啦！我买了肉，要做卤肉！”

还没进门，张川柏就报菜名。

吴秀在织布，头也不回地说：“想怎么吃，你自己做。”

反正没有客人，做得好不好都是自己吃。

“好！”张川柏高声应下，钻进厨房。

耶娘很疼爱孩子，但该让孩子干的活从来不少……

儿子不用来干活，用来干饭吗？

张衍跟进来，扬了扬手里的胡麻饼，笑着说：“你儿子给你买的饼。你不好奇吴庸的事怎么样了吗？”

吴秀心情不好，淡淡地说：“不好奇！管他去死呢！”

“怎么了？”张衍皱眉问。

织布的“唧唧”声停下。

吴秀沉默片刻，气呼呼地说：“你们出门不久，有吴家的人过来闹，倒打一耙说我们害吴庸……还说让我们去找卢少府和曹夫子求情！我不同意，他就骂骂咧咧！”

“然后呢？”张川柏探出头问。

吴秀说：“以前的旧怨且不论，这一回也是吴庸仗着自己是官冤枉我们在先！别说我没办法，有办法我也不救！我看他倒霉，我高兴！”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外人都知道他们一家讲道理，于是就有不讲道理的来胡搅蛮缠。

欺人太甚！

“岂有此理！那人呢？我去打他！”张川柏放下手里的五花肉，从柴堆里拖出柴刀。

兵器有一点点重，不是那么趁手。

“被你二兄赶跑了。京墨提斧头追了他一里路，阿黄和花花也跟着追，一个骂一个咬一个啄。”吴秀又气又好笑。

主要是公鸡花花战斗力太强，啄得恶客哭耶喊娘。

“喔喔喔~~”花花得意洋洋地从篱笆外飞进来。

“行啊！今晚赏你一块肉！”张川柏表扬花花。

“喔喔喔~~”一块不行，得两块！

“就一块，不能再多了！”张川柏很有原则。

一人一鸡讨价还价，把吴秀气愤的心情冲淡了，好奇地问：“吴庸到底死不死啊？”

“死不了。”张衍走近，压低声音：“过两天消息就会传开，徒刑三年。淳于提议，我们去看吴庸挑粪，你去不去？”

“我去！”吴秀哼哼，“我就去！他活该！都是他自找的！”

“对，对，是他自找的。”张衍将妻子揽在怀里，“同出一姓又怎样，一个坊长大的又怎样……他疯狗一样乱咬人，不许我们还手吗？”

唉，妻子还是心软。

“我是觉得他还不够惨！”吴秀瞪眼，“不许侮辱狗！阿黄是好狗，今日帮着追坏人呢！”

“是，是！”张衍连声附和，趁周围没人亲亲妻子的额头。

张川柏捂着眼睛缩回厨房，切肉切得“咚咚”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剁骨头。

五花肉切小块，放入镬里略略煎出一些油，加水、姜片、盐、鼓汁和酱料……

家里有什么料就加什么，卤肉就是要重口味~~

水烧开之后，抽掉一根柴，文火慢慢炖煮。

镬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香味渐渐溢出。

隔壁二河娘子走过来说：“你家又在煮什么？我家阿黄都馋得流口水了！”

“三郎在炖肉！”吴秀回答。

“唉呀！你家三郎炖肉真香！”

“三郎就是会吃！还给我捎回胡麻饼！”

出门干活的张衍边走边说：“会吃才是聪明孩子！傻子才不会吃！”

“你听听，他就这样宠孩子。”吴秀无奈炫耀。

……

文火炖肉不用守着，张川柏围着阿娘的织机打转，有了一个新的主意……找卢照邻一起做新织机。

卢照邻特意为他打听消息，得承这个情。

张川柏想着：“我的字不好看，一时半会儿练不出效果。既然是通过曹夫子献书，不如找夫子的学生一起做织机、编写图谱，附上对方的名字……这叫投桃报李。”

互惠互利，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像吴庸那样吃独食容易惹众怒。

但，扬名的好事拉着新认识的卢照邻，而不是自家亲友……似乎说不过去。

比如，陆家就对自家很照顾呢！

“阿娘，你帮我看着火，我去地里找阿耶。”张川柏跑了出去。

遇事不决找阿耶。

张衍已经脱掉鞋，光脚踩在地里给大豆除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新开垦的地有一个坏处，草都长得格外茂盛……有没有药只杀草不伤庄稼？

“阿耶，阿耶！我有新想法。”张川柏跑过来。

“怎么？你会快速除草？”张衍又惊又喜。

神仙童子吧？

想什么来什么？！

“呃？不是……阿耶，你听我说。”张川柏走到地里，叽叽呱呱地说自己的想法。

张衍笑道：“好主意啊！你拉上卢照邻做嘛！他那里有工匠有材料，很快就能做好……三架织机！我们两架，卢家一架……回来送一架给你姑母，以后你比她亲儿子还亲。”

还要陆家带京墨出远门，得还人情。

张川柏双目一亮：“我提供图纸，还让照邻一起编农书图册，要多一架也合理。”

张衍说：“卢照邻未必同意在《神器图谱》加上他的名字，虽然只见过一次，也能看出这是一位骄傲的郎君。

你可以让他给农具写诗文，皇上看到张家神童犁，也看到卢家神童诗。”

“阿耶，你真的太聪明了！”张川柏拍手。

卢郎再也不用酸溜溜啦~~

咱们又可以愉快地玩耍啦~~

别以为他不知道，今日夫子说出献书的事情，卢郎在一旁酸得发酵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阿耶！”张衍哈哈笑道，“来都来了，帮我把地里的草拔干净！是你说新开垦的地种大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