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锦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秦鸢的手背，声音低沉中含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秦鸢睁开眼，那双往日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的嘴角向上勾了勾，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疼痛让这个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嫔妾……嫔妾没反应过来……”

她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被萧泽锦抱在怀中的一路上，她都在思考着如何解释自己在范美人坠马时的反应。

若说她想要伸手去救范美人，这个解释未免有些牵强。

她心里清楚，自己与范美人平日里几乎没有交集，更不用说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救一个从马背上坠落的人。

如果是柳美人遇险，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不顾自身上前相救，但对于范美人……

如果说自己是想要躲闪却不及，这样的说辞又显得有些冷血。

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中，一个不恰当的解释都可能会招致无端的猜忌和非议。

而方才她说的，便是一个合理又不失体面的解释。

自己久居后宅，平日里连马匹都鲜少见到。突然看到马儿发狂，任谁都会惊慌失措，反应不及。

萧泽锦的神情依旧是冷冷的，但眉头稍稍舒展。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秦鸢的手，仿佛在无声地安慰。

这时，冯文启匆匆进来，俯身行礼：“皇上，奴才已经命人开始调查此事。”

萧泽锦微微转身，瞥了他一眼：“说。”

冯文启低着头：“回皇上，事发突然，现场一片混乱。奴才已经封锁了马场，控制了所有在场人员。初步了解，似乎是范美人所骑之马不知何故突然受惊……”

“似乎？不知何故？”萧泽锦冷冷地打断，不悦地道，“朕要的是确切的始末。”

冯文启心中暗叹，他已许久没有像此刻这般直面帝王的怒气了。

“是奴才考虑不周，奴才这就去进一步调查，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萧泽锦的嗓音愈发冷硬肃然：“去查清楚，朕要知道每一个细节，若有半点疏漏……”

他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已经很明显。

冯文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事若是办不好，恐怕他这个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也不用坐了。

“是，奴才明白。”

秦鸢听到两人的对话，觉出萧泽锦言辞中的狠厉，要是真把冯文启撸下去，换成一个不相熟的人，于她而言，是一件麻烦事。

冯文启并不会明显地区别对待任何一个嫔妃，他只是皇上的人，而非皇后或者是怡妃的人。

他只忠于皇上一人，这反而让秦鸢觉得安心。

如果换成一个新人，谁知道会不会是皇后、怡妃甚至是其他嫔妃的人？

那样的话，后宫的平衡可就被打破了，她可不想看到一个对她不利的人占据皇上身边的位置。

秦鸢忍着痛，指尖一颤，轻轻地在萧泽锦的掌心划过。

这个动作看似微不足道，却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的手指如羽毛般柔软，在他宽厚的手掌中画出一道若有若无的痕迹。

萧泽锦的身体突然一僵。

这微妙的触感如同一股暖流，从掌心蔓延至全身，瞬间化解了他心中大部分的怒气。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低头看向秦鸢，她静静地躺在榻上，身体蜷缩着，仿佛这样能减轻些许疼痛。

她的面容仍是苍白不堪，衬得那双眼睛越发明亮动人。

额角还挂着几滴未干的冷汗，在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点点星辰。

她的眼睛半阖着，似秋日清晨的湖面，既清澈又带着几分朦胧。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承载不住眼中的水汽。

秦鸢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积蓄力量。

她柔柔地望向萧泽锦，那眼神中既有苦楚，又绕着几分恳求和温柔，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皇上……别生气……”

这几个字仿若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说完后，她的嘴唇颤了颤，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但她依旧努力保持着微笑，扬起的弧度里藏着些浅显的关切。

萧泽锦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心脏都要化开了。

她看起来脆弱得像一朵风中摇曳的花，随时可能凋零，却还关心着他会不会怒而伤身。

萧泽锦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嘴角的线条不再那么僵硬。

他紧了紧握着秦鸢的手，仿佛在无声地回应她的安抚。

然后，他转向冯文启，声音不再那么冰冷：“去吧，有结果来报。”

冯文启如蒙大赦，连连应是。

在退出主帐前，他忍不住看了秦鸢一眼。

然而，秦鸢并没有看向他，而是握着皇上的手，目光亦柔情似水地注视着身边人。

这一幕让冯文启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逃过一劫，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位看似柔弱的殷贵人。

这位殷贵人着实不简单啊。

这个人情，他承了。

萧泽锦伸手为秦鸢拭去额间的冷汗：“好好休息，朕会一直在这里。”

秦鸢点点头，正要闭上眼睛养养神，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殷贵人！殷贵人！”紧接着，范美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便从帐外传了进来。

萧泽锦倏地皱眉，正要开口将之驱赶，秦鸢却摇了摇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皇上，让她进来吧。”

“范美人若是见不到嫔妾，心中恐会不安。”

得到应允后，范美人疾步走入，一见到躺在榻上的秦鸢，立刻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殷贵人，都是嫔妾的错！如果不是嫔妾骑马不当，怎么会害得你受伤！”

秦鸢注意到她的手掌包扎着白布，显然也受了些轻伤：“范美人不必自责，这只是意外罢了，你没事就好。”

范美人抬头，感激和愧疚交织：“殷贵人，你……你怎么还这么好？若不是你在下面，恐怕我现在已经……已经……”

她说不下去，又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