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婉仪的脸色泛了些白，但她仍强撑着问道：“娘娘到底想做什么？”

怡妃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轻声说道：“宫中寂寞，本宫不过是想找个知心姐妹能说说话罢了。”

陶婉仪立刻明白了怡妃的意图。

这哪里是找什么知心姐妹，分明是要自己为她做事。

她的手在袖中握紧了拳，心中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缓缓点头：“既然姐姐有此雅兴，妹妹自当奉陪。”

怡妃满意地笑了，伸手圈住陶婉仪的手腕：“这就对了，宫中姐妹，理应互帮互助。”

陶婉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与她一道朝后营走去。

主帐内只剩下了秦鸢和萧泽锦。

秦鸢靠在软垫上，目光扫过满床榻的明黄色帐幔，顿了顿，转头对正在看折子的萧泽锦说道：“皇上，嫔妾想回自己的营帐。”

“嫔妾在此处恐怕有些不妥，也不想打扰皇上处理政务。”

萧泽锦偏过头来，眉头微皱：“太医的话这么快就忘记了吗？”他放下手中的奏折，似有些不悦，“你要静养，不得随意动弹。”

秦鸢闻言，一时语塞，只能默默低下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陆陆续续有大臣来到主帐求见。

虽有屏风隔断，但秦鸢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回到了那日的垂拱殿，生怕下一刻就会有大臣出言弹劾她，称她为祸国殃民的妖女。

于是，她趁着无人求见的空档，再次开口道：“皇上，嫔妾还是回营帐吧，嫔妾在此实在是不太方便。”

萧泽锦收起御笔，正要回答，冯文启却适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

他双手捧着药碗，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本想亲自上前服侍的脚步停了下来，对着萧泽锦道：“皇上，殷贵人的药熬好了。”

萧泽锦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扫了扫那药碗，而后起身接过，接着便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榻边。

他轻轻吹了吹药面缭绕的热气，用小匙舀起一勺药凑近秦鸢的唇边：“来，先喝药。”

秦鸢看着萧泽锦亲自给她喂药，心跳都险些跳漏一拍。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躲开了送到唇边的药勺。

萧泽锦望着她那张略显苍白的如玉般的脸庞，犹如晨露沾湿的杏花似的双眼。

那份欲说还休的神态，仿佛盛满了千言万语，又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委屈和柔情。

萧泽锦的心软了又软，内心的防线退了又退，几乎要化作一滩春水。

他知道秦鸢为何如此执意要回营帐，心中既感动于她的妥帖，又对她的固执感到些许无奈。

若是换成别的嫔妃有这等机会待在这里，不知会有多么开心。

他沉默地与她对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放下小匙，捏了捏秦鸢的手，道：“你喝完这碗药，朕就让人送你回营帐。不过你要答应朕，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许乱动。”

听到这话，秦鸢眨了眨眼睛，扬起一个灿笑，点头道：“嫔妾遵命，多谢皇上体恤。”

之后，她便乖巧地接受了萧泽锦喂过来的药，一口一口地慢慢喝完。

尽管药味苦涩，但她脸上的笑意却一直未曾褪去。

陶婉仪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营帐，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她猛地扯下头上的珠钗，重重地摔在梳妆台上。

“该死的！”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没想到这一计不仅没让那范美人伤筋动骨，反而还帮着秦鸢固宠了！”

更甚者，竟连她自己都搭了进去。

陶婉仪面色不善地在圆凳上坐下，眼神中充满了懊恼和愤怒。

她的贴身婢女雪烟站在一旁，神色忐忑，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终于，雪烟颤声问道：“主子，那陈元华被杖毙了，奴婢该如何与他家人交代啊？”

陶婉仪倏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雪烟：“交代？有什么好交代的！那废物办事不力，死了活该！难道你还想替他申冤不成？”

陈元华就是那个试图污蔑范美人，将苍耳子藏在马鞍下的侍卫，与雪烟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

这人与雪烟是从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两家人知根知底的。

她也是在一年前才知道原来陈元华在木兰围场做了侍卫。

自从相认以来，陈元华对雪烟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开始频繁地向雪烟示好，甚至许下承诺，要等雪烟年满出宫后迎娶她为妻。

然而，雪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用巧妙的言辞搪塞过去，既不伤害陈元华的感情，又不给他太多希望。

直到陶婉仪得知李祁之死的消息，想要报复范美人时。

她忽然想起了雪烟在木兰围场的这层关系，正好借着这人做一个局。

陶婉仪命令雪烟假意答应陈元华的求爱，利用他对雪烟的感情，让他成为这场阴谋的执行者。

雪烟虽然内心挣扎，但在主子的威逼利诱下，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但她从没有想过，她许下的话会将那个幼时玩伴害死。

陈家叔叔婶婶在她小时候就对她照顾良多，如今她该如何面对他们。

雪烟被陶婉仪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主子，陈元华毕竟是为我们……为您……”

“为本宫？”陶婉仪打断她的话，声音中带着不屑和讥讽，“他是为了你吧？一个低贱的侍卫，也配觊觎本宫身边的人？死了正好，免得给你惹麻烦。”

雪烟脸色煞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主子，他……他只是想帮忙……”

陶婉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够了！在这宫里，没用的人就该死。他既然办不成事，就该承担后果。”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给他家里捎个信，就说他是为国捐躯，这样他们还能得个烈属的名头，你不也算是帮了他最后一回？”

雪烟听到这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怔怔地看着陶婉仪，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自己服侍多年的主子。

那个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嫔妃，此刻竟如此冷血无情，将一条人命视若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