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尔一觉醒来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首先，他好像长高了。

瑞德尔在墙边暗戳戳地比划一下，他至少长高了二三十厘米。

魔杖还在口袋里，瑞德尔变出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确实是他自己，但长得更为成熟，线条也不像平时那么柔和，应该是长大了的自己，难道是时间转换器出了问题？

其次，他感觉有点疼。

不是那种被谁砍了一刀的那种疼，像是有没打磨干净带着木刺的木片在神经末梢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疼得发麻，麻到发木了，再突然被一根刺磨一下，提醒你还疼着呢。

不好受，但能忍。

瑞德尔打量周围环境，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他应该还在家里，这个卧室还是他习惯的布置，干躺着也没用，不如出去转转。

唐在厨房忙活，坩埚里熬的魔药颜色和味道都一言难尽：“小菲尼，你起来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躺会儿？”

瑞德尔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不打算对家人撒谎：“还好，唐。不过我应该不是现在的瑞德尔。”

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瑞德尔赶紧补了一句：“我印象中还在第一学年的假期，所以现在是？”

唐搅动的手顿住了：“哇哦，返老还童诶。”

“注意你的言辞，唐女士。”

厄利娅听见动静立刻从楼上下来，沉默着盯了一会儿，板着张脸在瑞德尔旁边坐下：“好吧，确实。你是五年级学生，现在是第四学年后的假期，明天我们就该回去了。”

瑞德尔凑近观察厄利娅的神色，她看起来很生气，但不像是对着他，或者说不像是对着这个一年级的瑞德尔生的气：“你怎么了厄利娅？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好的事——”厄利娅看见唐的表情立刻安静下来，“……算了，明天你就知道了，喝了药赶紧睡吧。”

她闭上嘴忍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憋出来一个称呼：“……哥哥。”

瑞德尔对这个称呼的震惊大到连魔药那种仿佛在凌迟自己舌头的恐怖口感都压不下去，喝了魔药确实身体好受点了，之前被疼痛盖住的困意渐渐泛上来，瑞德尔道别两人继续上楼休息。

梦里好像有很多人在高喊着什么，瑞德尔站在高台上，天空降下血肉的雨，人群是震裂的大地，驳杂的情绪在梦境显现出形状，丛生的荆棘在红雨的滋养下拔地而起，刺穿涌动的人群。

悲伤，痛苦，亦或是愤怒？

都没有，瑞德尔在梦里莫名地感到安心，好像实现了一个期待已久的愿望。

“你现在应该还是不舒服。”一双手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长大的阿道尔默半强制半迁就地把他往后带，一直带到看不见下面的距离才松手，“别看了。”

“道尔？”瑞德尔第一时间转头，大概是血统问题阿道尔默看起来比他高了一截，他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你来——你为什么要在脸上蒙一层雾？”

阿道尔默却没有及时回答。

“道尔？”

“你今年多大了？”阿道尔默突然开口，“你不是现在的瑞德尔。”

“十一岁，第一学年刚结束。”瑞德尔隐隐有点不安，上前一步拉住阿道尔默衣角，“这里的我怎么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唐和厄利娅她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做了一件大事，一件很自私的大事。”阿道尔默斟酌着说，“你知道有一种药剂可以把人的灵魂抽出来对吧？”

“你将……”

“小——菲——尼——”唐拖长声音喊他，“起床啦，别误了火车——”

瑞德尔还带着梦醒的惊悸，缓了半天才狠狠捶了一下枕头，枕头另一边窝着的猫狸子花卷芜湖起飞，差点给他一爪子。

他平生最恨断章怪！

……………………………………

斯莱特林里面气氛很怪，或者说整个霍格沃茨气氛都很怪。

瑞德尔惊愕地看见一个高年级斯莱特林热情地给一个一年级的赫奇帕奇指路搬行李，还有两个大块头在前面礼貌地帮忙开路；地上有垃圾被两个格兰芬多同学抢着捡，撞在一起还开始互相礼让；每个拉文克劳学生都带着一堆别院学生补课，态度好的像什么百万名师。

这个霍格沃茨，好和谐有爱。

瑞德尔：猫猫脑子过载.jpg

“瑞德尔——”哈利从背后撞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至少是十年做家务的功底，差点没把他拍地上扣不出来，“太好了，你回来了，小天狼星本来说要带我去看你的，可惜唐女士说你状态不好不方便，现在感觉怎么样？”

“霍格沃茨……这是怎么了？”瑞德尔憋半天才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挺好的不是吗？”哈利无所谓地耸肩，“这几年渐渐就这样了，刚开始斯莱特林那个弗林特第一次跟我道歉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疯了，总不可能是谁给所有人都下了恶咒吧？那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看！是哈利•波特！”

“波特是救世主！”

“波特又一次击败了黑魔王！”

“伏地魔……死了？”瑞德尔迟疑，“塞德里克呢？塞德里克他怎么样了？”

“塞德里克好好的啊，瑞德尔你今天怎么了？好奇怪。”罗恩跟了上来，试着探了下瑞德尔的额头，“没发烧啊？感觉你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去圣芒戈看过了吗？”

瑞德尔一口气跑出礼堂，朝着校长室的方向一路狂奔。

第四学年没有人受伤死亡。

小天狼星获得了正式身份，不用东躲西藏，这就说明小矮星彼得被魔法部控制住了，至少知道了小天狼星是冤枉的。

旁边的人群在讨论哈利在三强争霸赛杀死伏地魔的事，还提到了魂器，是彻底杀死了吗？

他刚刚在教授席看见了莱姆斯•卢平，他在和麦格谈论小巴蒂•克劳奇这个越狱的食死徒残党试图绑架疯眼汉穆迪的事，阿兹卡班会是他一辈子的归宿，不会再有人有机会放他出来了。

后面几年的噩梦统统消散，再也不会有BE的可能性了。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或者太机缘巧合了。

瑞德尔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邓布利多求证。

“都是真的，瑞德尔。”年长者早有预料一般在门口迎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从半月镜下望过来，“你未来成功了。”

瑞德尔此刻却没有预料中那样欣喜若狂。

“那你们付出了什么吗？”

“不，是你付出了什么。”邓布利多俯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瑞德尔，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那个所谓的监察系统没有阻止这个结局吗？”

“因为你做了一件大事，一件很自私的大事。那件大事让监察系统无法精准观察，祂故障了，只能放弃这个世界所谓的剧情，”邓布利多悲伤地伸手，递给他一块滋滋蜜蜂糖，“所以我们自由了，瑞德尔。”

神经末梢的疼痛骤然鲜明起来，瑞德尔几乎要背不动这份沉重的窒息感，他期盼已久的月亮从高空落向他。

“你将自己的灵魂分在了每一个非剧情主线的人身上，你灵魂里的品质潜移默化地改变了霍格沃茨每一个人，使他们变得友善、理智、正义，每一个噩梦的苗头都被同心协力的人们掐灭，同时那个系统无法甄别bug和正常人，”老人似乎笑了一下，“为了不永远故障下去，祂只能离开。”

美好的月亮带着足以碾碎他的力量，将他杀死在完美的新世界。

美好的，友善的，和谐的理想国，所有的牺牲骑士手拉手赞美着他铸造的理想国，无冕的王在高台上欣赏自己的理想国。

灾厄的荆棘不必贯穿他的臣民，只需要牺牲他一个就行了。

原来梦里的血肉是他，人群也是他。碎掉的是他，完整的也是他。

“你现在的灵魂太碎了，孩子。”

老人叹了口气抱住他的肩膀。

“很痛苦吧，睡一觉就好了。”

血肉碎屑从他嘴角不断溢出来，瑞德尔感觉不到痛苦，只有困意和令人安心的温暖，厄利娅和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安静地看着他。

阿道尔默站在她们身后。

瑞德尔突然感觉很抱歉，这是来自于这具身体原本的瑞德尔的想法。从他穿进这具十五岁的身体开始，那个碎的不成样的灵魂就已经基本上消散了。

他对自己已经死去这件事感到抱歉。

但他从不后悔。

…………………………………

“诶呦我靠！”瑞德尔从梦里惊醒，窝在枕头另一边的混血猫狸子吓得原地起飞，给了他一爪子。

瑞德尔大人有大量毫不计较这点小事，眼疾手快地捞过花卷开吸压惊，小长耳鸮路由器在旁边的猫头鹰架上梳理羽毛。

瑞德尔愣了好久，突然笑了一下。

他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具体内容已经记不得了

不过没关系，只是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