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俊走后，江水清转身对许一池说：“那我也先走了，不打扰你了，再见。”

“江水清，借我挡桃花，这么好借的吗？”她刚走两步，许一池叫住她，嗓音低沉暗哑。

江水清沉默。

许一池上前两步，垂眸看着她，“有你这样的员工，把老板扔下自己跑路？”

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江水清有点心虚，“对不起，我……”

“你什么？”

她咬了一下唇瓣，“就当我请你帮忙，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可以还你一个人情。”

“你觉得我有什么忙需要你帮？”

江水清有点窘迫，什么叫填了小坑又挖了个大坑。

“会开车吗？”他突然问。

“会。”江水清反应慢了半拍。

许一池把车钥匙扔给她，“上车，送我回去。”

江水清拿着沉重的车钥匙，探头看了一眼黑色迈巴赫低调又豪华的标致，“这个级别的车我没开过。”

“那你应该感谢我给你机会。”

江水清赶鸭子上架，她刚上车绑好安全带，身旁的副驾驶位有阴影笼罩过来。

她本来就有点忐忑，这下压力更大了，“您不坐后面吗？老板不都喜欢单独坐吗？”

压迫性的低音炮继续响起，“我是老板，我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江水清闭着嘴嘀咕：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她摸索了一阵，打着方向盘慢慢启动，迈巴赫以蜗牛般的速度在夜校门口前的大道上均匀行驶。

许一池左手架在内门框上，撑着好看的半边脸瞧她，“你是打算以这个车速和我在车上待一晚上？”

“我再熟悉熟悉，别把您尊贵的宝车给蹭着刮着了，十个我都赔不起。”

“开快点，蹭破了不用你赔。”

“您确定？”

“别废话。”

“得令。”江水清加大油门，迈巴赫加速飞了出去。

江水清的车是在岭南一品上班的时候练的，期间陈锦逸曾悉心指导过她，只不过她拿了驾照之后总共也没开过几回。

在岭南一品上班和学车是她近年来坚持做的最长时间的两件事，十七岁那年，江晚荷去世之后，江水清的天空塌了，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她郁郁寡欢了半年，不肯去大学报到，困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闷的性子越来越像投河之前的江晚荷，葬礼过后，外婆带她去了江晚荷从小生长的地方，林城离江。

树挪死人挪活的老话是有道理的，那两年，江水清去过很多地方，打过很多零工，遇到很多人，见识很多普通打工者的生存百态，被病痛折磨的，情感生活失意的，做生意失败后负债累累的，江水清目睹他们都曾想过离开这艰难的人世间，一了百了，然而最后他们都努力地活了下来。

江水清佩服他们，她敬畏生命，人不该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人生。

心境转变之后，大姨把她和外婆接回了江城，不久她又跟着陈锦逸到了佛城。除了不能轻易触碰的往事，以及自己的个人情感，这两年江水清表现得与常人无异，虽然人有时候看起来冷淡了点，可是她长得漂亮，并不妨碍异性想方设法地接近她。

比如现下这位，用手撑着额头的许老板，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到专心开车的江水清身上。年纪轻轻，性子倔强，一张脸上好像写满了故事。虽然她有了喜欢的人，可每次见面他仍会控制不住想要离她近一点，至于能近到什么程度，且走着看吧。

“许老板，您住哪啊？”车开到桂澜路和海八路交接的地方，江水清的车速慢了下来，她发现叫他许老板比叫池哥要顺口得多，既不陌生又不亲近，还显现了她对他的尊重，真好，这个称呼真好。

“你就这么想让我当你的老板？”许一池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嗨，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您父亲是老总，您是小老总，小老总和小老板没区别，小老板就是将来的大老板，这么称呼没毛病。”

“江水清，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待见当老板的人？”

“怎么会？肯定是您的错觉，我对老板们尊敬的很。”

她插挥打斜的样子比往常要生动许多，许一池没有计较和纠结她的叫法，只在车子继续往前过了十字路口的时候对她说：“先去家天下。

商务车在停车场停下，许一池率先下了车，长腿长脚地往丰依粥食粥铺走去，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又停下，折回头，低着声音喊江水清，“过来，陪我吃点东西。”

江水清道：“我不饿。”

“我饿了。”许一池垂眸看她，末了又道，“放心，不会叫你破费，老板买单。”

江水清：虽然她穷，可她是在操心这个问题吗？

两人坐在靠角落的位置，服务员站在一旁，许一池看着目不斜视的江水清，把菜单递给她，“你来点。”

“许老板，是你要吃不是我要吃。”

“你点的比较养生。”

江水清打开菜单，逐一对着上面的菜名念：“沙虾花蟹粥？”

许一池：“换一个。”

江水清继续念：“乳鸽沙虾粥？”

许一池：“我对虾过敏。”

江水清：您老人家不能直接说吗？

挑来挑去，最后点了一个百合田鸡粥和一道南瓜饼。江水清一直以为自己吃宵夜的时间是浪费光阴愧对天地的，因为白天她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慢慢消化粮食，所以宵夜这一顿她一直坚持着要慢嚼细咽。等到她目睹许一池温水煮青蛙似的吃完眼前的半锅粥，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她肠鹿空空。

许一池在江水清发飙之前，把剩下的两碗粥和半碟南瓜饼推到她面前，“阿添说我胃不好，吃东西不能吃太快。”（还在医院加着班的梁孝添：大哥，你受伤的是腿不是胃，挑食你就直说。）

江水清饿得没力气矫情，她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喝完两碗粥，看着他：“许老板，能走了吗？我明天还要早起。”

许一池说：“你这样吃东西看起来比较香，像个正常人，事实证明我把粥摊凉了再给你喝是明智的选择。”

江水清：“我谢谢您。”合着他刚才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她盯着碎裂的手机屏幕，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真的有点晚了，要不剩下的路您自己回去？”

许一池伸手去掏公文包，没几秒，掏出一个长方形盒子，摆到她面前，“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