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万籁俱寂。

行刑处，点着两处蜡烛，伴着吴江的声声惨叫，烛光忽明忽暗。

谢安摇了摇头，有些不忍。

眼看着再打下去，吴江就没命了，姬如昭再也不想忍耐，她叫停狱卒的动作，挡在吴江面前。

“叶首领，再打下去，他必死无疑。”

叶凌云靠在椅背，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抖着双腿不以为意的回道。

“打死他又怎么样？”

姬如昭握了握拳头，强忍怒气，回道。

“他虽有罪，但事情没有定性之前，也不一定就是死罪，你现在就把他打死了，传到皇上那里你该如何交代？”

叶凌云冷哼一声，“少拿皇上压我，你见过皇上几次？”

这话，戳痛了姬如昭的内心。

她本是女子，又位卑官微，自然是没什么机会见到皇上，倒是叶凌云，日日能与皇上打照面。

虽如此，吴江的命她也一定要保的。

她回过头，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吴江，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你所说的大事又是何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让你甘愿搭上全家人的性命？”

吴江抬起满脸是血的头，看了看她，随即又叹了口气，还是说着那四个字。

“天道不公…”

见问不出什么，叶凌云又没了耐心，招了招手，想让手下将姬如昭拉开。

却被谢安拦住。

“叶首领，该用的刑都用了，也问不出什么，不如让阿昭试试。”

“毕竟，皇上可是说了，此事由中枢院和锦枢院共查。”

叶凌云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行，我看她能问出什么？”

刑台之上，姬如昭又开口，“天道不公？难道你们做的事情，就能改变这个天道吗？”

吴江似是被触动了，又开了口。

“天道不公，只有自己掌握天道，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好不容易中了举，本来该属于我的官，却被人花钱顶了！你说…是不是天道不公？”

说了好些话，吴江变得虚弱不堪，他轻轻的笑着，映着满脸的鲜血，甚是诡异。

其下，木宛容同洛明川对视了一眼，又错开目光。

想这吴江，也是可怜人。

见他说出了一些内情，姬如昭继续追问，“吴江，你说出幕后主使，我必定会禀明皇上，查清是谁顶了你的官儿。”

吴江停止癫笑，抬起头，有些犹豫，“真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屏住了呼吸，难道这吴江，要说出幕后主使了吗？

*

御史府

姬如玉放下茶杯，走向廊前。

入冬了，夜里更是清冷。

他恋恋不舍的将院子看了几遍，回屋拿了一个包袱，披上了披风，驾马出了门。

马儿疾驰，他一路去了京郊，在京郊的一处小院内，有一个机关，他顺着机关下了地下。

地下，都是这几月失踪的犯人。

那些人见他来了，皆起身迎接。

只是他此刻来，却再不是同他们谈理想，谋大事了。

他解开怀中的包裹，那是许多银票和银两。

“大人…”

“这是何意？”

众人熙熙攘攘，不明所以。

“事已败露，吴江被抓，你们带着这些钱，赶紧走，能走多远走多远。”姬如玉安排道。

可是众人却齐齐下跪，“大人，我们不走！”

“我们愿与大人共进退！”

“是啊，若不是遇见大人，我等皆是踌躇不得志的苦命人，是我等自愿同大人谋事的，有罪也是我们担着！”

姬如玉摇了摇头，安慰道，“你们活着，总会有机会的，因为我们背后还有人。”

众人听罢，虽犹豫，却也不再反驳。

姬如玉转身，貂裘大敞带起一地的灰尘，他叹了口气。

“只怪我是个文人。”

说罢，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骑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

叶凌云穆然起身，走近吴江，“当真啊！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你提什么要求都行！”

见到叶凌云这副小人嘴脸，吴江突然又不信了，他朝叶凌云吐了一口唾沫骂道。

“我呸！朝廷就因为有你之流，才变得乌烟瘴气！”

谢安嘴角抽了抽，不敢笑的太大声。

叶凌云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唾液，使劲朝他肚子上跺了一脚。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姬如昭拦住他，劝道，“叶首领，还不是怪你太凶，你看，刚才他差点就说了，见了你，又不说了，这可如何是好？”

叶凌云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我哪知道？要不，继续打？”

姬如昭摇了摇头，提议道，“夜已深了，不如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审吧，也让这吴江好好想想。”

她自是有私心的，趁着一夜的时间，她还想再去问问她二哥。

叶凌云还是有些犹豫，怕今夜再生变数。

谢安见状，走上前来，替姬如昭争取。

“叶首领，我觉得阿昭说的有道理，你若不放心木宛容和洛明川，也可以派锦枢院的人一起来看守吴江。”

叶凌云冷眼看着二人，“哼！你们师徒二人，自然是一条心了。”

不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吴江，也不能真打死了，打死他这案子更没有头绪了，他犹豫中，刚想开口，方循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方循？你不是进宫面圣了吗？”叶凌云率先问道。

“这么晚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方循打量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姬如昭身上，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

“是，犯人失踪案的幕后黑手主动去找皇上投案了，此刻就在宫中。”

姬如昭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试探的张了张口，“是谁？”

“是…”方循走近两步，怕她接受不了，缓缓回道。

“是你二哥，姬如玉。”

“什么？！”叶凌云惊呼，“还真是？”

虽说他巴不得除掉姬如玉，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十分惊讶，这姬如玉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谢安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住姬如昭，安慰道，“没事吧？”

姬如昭强忍住内心的风起云涌，回头看着吴江。

他也对上她的目光，眼神之中满是不甘与无奈。

他点了点头，“是，我们队伍的大人，就是刑部郎中，姬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