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府

熬了几天没睡，姬夫人已经没什么力气。

今日上朝，不知皇上会如何宣判，她担忧不已，躺在榻上，已接近昏厥。

姬如明同姬御史二人在廊前走来走去，如今一家都被困在御史府进出不得，也不知外面的消息，甚是焦虑。

姬如昭从厨房端来一碗参汤，看着榻上的母亲和院里的父兄，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几天她仔细想了想，也许她和魏商一开始就被人利用了。

背后之人先是让越轻臣去往南州，将魏商从京都调走。

接着便开始对她下手，为的就是挑起魏商和皇上的矛盾，因为只要她一气之下恨上了皇帝，投奔魏商，魏商便一定会帮她。

毕竟此前魏商总是夫人夫人的叫她，叫的人尽皆知，看来京都的幕后黑手早就知道黄梦就是魏商了。

但是二哥犯罪是事实。

不过她确信，二哥背后一定还有人，这个人也许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只是二哥甘愿替那人顶下罪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头又疼了起来，她轻按了按，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若魏商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能替自己出些主意…

如今，自己在这风起云涌的京都孤军奋战，心里酸涩，无人能懂。

此刻，他竟无比怀念魏商追着她叫夫人的日子。

沉思中，宫里来了人。

王公公在门口同东方川说了几句话，便进来传旨。

姬御史赶紧带着众人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姬如玉谋反杀人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发配岭南，终生不得回。”

此言一出，姬如昭如释重负，好歹皇上是饶了哥哥一条命。

不过王公公接着还有话，他继续宣读，“贬姬如明为礼部员外，姬蘅为监察御史，姬如昭逐出中枢院，亲自押送姬如玉去往岭南。”

王公公合上圣旨，“起来吧，诸位。”

“别怪皇上狠心，姬如玉犯得本是死罪，皇上感念你一家向来忠心，谢院长又长跪不起极力求情，这才改为发配。”

姬如明将父亲姬蘅扶起，忍住心里的悲伤，点了点头，“多谢公公。”

王公公也不忍，叹了口气，“虽说这岭南苦寒，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天长地久，总还有见面的机会啊…”

此话一出，姬如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抬手抹了一把，强行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王公公，你刚说，皇上本来是赐死哥哥的？怎么又改了主意？”

王公公摇了摇头，“想这谢院长也真是疼爱你啊，长跪不起，极力为姬如玉求情啊，声泪俱下，那头都磕破了，将在场的官员都感动了…”

“咱们这个皇上又是最心善的，便采纳了谢院长的意见，将死罪分摊成了贬官和发配。”

姬如昭点了点头，又谢了一句，便没再多说。

王公公临走之前，又开了口。

“这让你亲自押送姬如玉去岭南是好事，也是谢院长力荐的，虽说这路上辛苦，但是估摸着他也怕这半路上，你哥再出事。”

“你跟着一起，也能照应着，所以啊，你回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师傅。”

姬如昭点了点头，谢安对自己确实没得说，他的恩情，自己也不知如何为报了。

*

三日后

御书房。

“今天该是姬如昭和姬如玉去岭南的日子了吧？”

皇上停了停笔，问道。

“是。”东方川回道。

见皇上没继续说什么，东方川又问了句，“皇上，若当日大殿之上谢安不求情，您真的要杀了姬如玉吗？”

皇上笑了笑，“你是想说，姬如玉背后还有人是吧？”

东方川点了点头。

“朕何尝不知呢？”

“那皇上为何不继续查下去，就处死姬如玉？”东方川不解。

皇上在纸上挥笔写下几个大字，甚是满意。

他抬了抬头，笃定的说道，“谢安一定会求情。”

东方川还是有些踟蹰，“万一…臣说万一，万一他不求情呢？”

皇上又笑了笑，若不是知道他是皇上，真道他只是一名文采斐然的公子哥。

他眼神清澈，笑容平和，却说着最复杂的话。

“没有万一。”

*

姬如玉带着枷锁，穿着破烂不堪的囚衣，其后跟着两名凶神恶煞的士兵。

推搡着他，毫无怜悯。

姬如昭眼眶一下便红了。

二哥最是爱干净的，如今被人这样对待，他该多么难受。

见姬如昭眼含泪水，姬如玉抬了抬手，想为她拭去泪水，却发现手上都是灰尘，怕弄脏她的脸，又将手收回。

“小妹，不哭。”

姬如昭将咸涩的泪水咽下，回头看了一眼使了银钱，前来送行的家人。

只是几天的日子，父亲已经长出了许多白发，靠着姬如明的搀扶，勉强站立。

母亲早已经哭成了泪人，被两名侍女扶着。

姬如昭回过头，又看了看姬如玉，他脸上都是毅然，丝毫没有后悔。

姬如昭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安慰抚慰的话这几天也说了不少，再多说也没有意义了。

“走吧。”

从京都到岭南，足有几千里，发配的罪人，从来也不能配马，纯靠一双脚走到岭南。

这一路上，夏天热死，冬天冻死的不在少数。

姬如昭叹了口气，如今已经入冬，这一路，想必要走上近一月的时间，前路漫漫，苦不堪言啊。

只是时至今日，再苦，再累，她也要咬牙坚持，只有人都活着，才能有查明真相，翻身的机会。

想到此，她便不再犹豫，毅然决然的往城门而去。

而另一边，齐念快马加鞭，一路朝中枢院赶去。

到了院内，她飞身下马，急急忙忙的去了姬如昭的房间。

空空如也。

“完了，”她心里失重一番，“难不成都被处死了？”

抱着这份担忧，她又牵起马，打算去御史府看看。

没想到，却被人喊住。

她回头，有些诧异，“木宛容？”

她自是知道木宛容的身份，没什么好语气，“你又想干什么？”

木宛容知道她担心什么，便直入主题。

“姬如玉发配岭南，姬如昭的父亲和大哥被贬，她自己也被逐出了中枢院，亲自押送姬如玉去岭南。”

齐念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木宛容转过身，只留着一身红色纱衣的背影，缓缓说道，“大家都是女子，又都无法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就当…”

“就当，是惺惺相惜吧。”

说完，她进了房间，将门关死，便再也没有打开。

齐念也顾不得去找谢安交差了，她飞身上马，打算去追姬如昭，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姬如昭此去岭南，定然不会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