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内院主院。

陆茗刚进了屋子，整个人都放松了，揣着手炉往凳子上一坐，还不忘和母亲撒娇，“让人在炉子里添些炭吧？”

“早就备下了。”

姜氏见女儿脸蛋粉白透亮，漂亮得不行，笑着上手捏了捏，“我怎么瞧着倒是胖了些……方才绿竹可和我说了，连伞都是时韫打的？”

陆茗捧着热茶喝了口。

轻轻嗯了声。

“他平日里对你可好？”

陆茗又乖乖点头。

“人家都说嫁出去的闺女儿，泼出去的水，想来确实。”姜氏见丫鬟将那糖蒸栗粉糕端上来，拿了一块儿，“如今连话都不与娘多说一句了？”

“说说说！”

陆茗重回十七，要说最好最开心的一个，就是能对爹娘撒娇，没有那一身的死人气息，哪儿能不依着呢？

她就母亲手咬了口粉糕。

黏黏糊糊地靠在姜氏肩上，眯了眯眼睛。

太甜啦！

她其实口味变了许多，但在娘亲面前，还是个爱吃甜食的小姑娘呢……

“娘，就不能问些和他无关的问题么？”

“你这孩子！”

姜氏也是奇怪：方才在外面两人还浓情蜜意的，好不容易回来，怎么和她在房里说些体己话，都害羞起来了？

不过她想起一事。

“你上次回门，一个人来的又走得急，娘还来不及问你，时韫这孩子临危受命离了京，你们这新婚之夜可有……”

“嗯嗯嗯！”

陆茗差点没噎死。

说着把袖子往下蹭了蹭，遮盖手腕上那一抹红，好好藏住。

“那就好。”

姜氏安心了，见陆茗又伸手去拿糖糕，这么腻的东西，连筠哥儿都不爱吃了，呦呦还是小孩子家家，没长大呢！

她笑着抚了抚女儿的额发。

“提亲那日还未成定局，我与你父亲明面上只说你身子不好，将这难孕说的隐晦了些……”

“时韫竟然也说不在意。”

“不过呦呦，既然你嫁给他为妻，还得在孩子一事上上心，千万别小孩子心性惯了，记着了没？”姜氏说的都是些知心话。

没有孩子……

陆茗在王府中如何长久？

贺时韫说是说不会纳妾，但他身份上高出镇国公府那样多，就算是反悔了，他们也不能做什么，陆茗受委屈了可如何是好？

“……知道啦。”

陆茗笑了笑。

终究没说自己现在的处境。

若是她找到法子治好身上的病了，贺时韫明面上对她这般好，孩子她本就喜欢，也是可以商量的，可是他不行啊……

这还能怎么办？

她是开心了，但母亲可得忧心忡忡不知道多久，这几年暂且期待着吧。

“其实——”

陆茗决定开口安慰母亲，“我的症状都与他说了，贺时韫说过两日会进宫请旨，让圣上拨了太医院的人过来为我瞧瞧。”

“当真？”

姜氏瞬间眉心舒展。

“当年你的病太严重，圣上又刚好南下巡访，你爹爹是如何求都没有法子请得动御医出宫，后来那神医一来，你好了大半，倒是也没什么事儿。”

“若是请旨必要惊动京中，你自个儿也不愿，也就这么搁置了……”

“如今想开了？”

“嗯！”

陆茗顺带将夫君拉出来做戏，“他说我不能因病整日不出门，非要想个法子，我如何哭闹他也说不许，京中最好的只能请太医来！”

“我都说被人知道丢人了……。”

她说完。

自己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竟有这事儿？”

姜氏瞧了一眼后头的墨兰，后者赶紧点头，“国公夫人，王爷平日里对王妃可好了，事事都亲自上心，恩爱得不得了！”

陆茗：“……”

这就陪她演上了？

“也好。”

姜氏笑意越发深了，“娘本来还以为你拒绝槐川那孩子，是赌气，这一月时不时就想着，这下好了，我知晓你与时韫相处地好，心里就踏实了。”

“这是自然。”

提到那个男人，陆茗眼神笑意淡了些，总觉得，不应该把贺时韫与人相比较。

“不过还是既然请了御医，也不妨让人瞧瞧，顺便开些好上好的温补药材，还有坐胎药什的……”姜氏又开始念叨。

“是是是！”

陆茗对自家娘亲只能事事答应。

心想的是：

太医瞧她？该瞧的是贺时韫吧……他们夫妻俩一个难孕一个不能人道，还能有什么火花？

陆茗无奈望着屋顶。

母女二人许久不见，又聊了今日陆嘉文在外横行霸道的事儿，姜氏只说孩子还小，她这个做大伯母的日后多加关照些。

总不能让好好的一个孩子长歪了。

陆茗没发表意见。

二房宋氏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只关注自家孩子，姜氏也不指望她能帮着管管，小儿子筠哥儿也十四了，府中无事，倒是可以帮忙教导一番。

陆茗不忍母亲劳累。

还是说了句：

“总归是三叔三婶不会教孩子。”

“三弟弟性子被惯坏了，日后惹了什么大事儿，他们赖着您让您不舒服了，娘，你只撒手不管就好，自个儿是第一位的。”

“实在不行——”

“命人来告诉女儿。”

“如今都嫁出去了，国公府的事儿你还管得着？”

宋氏心一软。

她最疼的就是自家这个闺女，是她与国公爷头一个孩子，最是恩爱情浓时候生下的，陆茗少时那摔下悬崖一事，让她挂念了十几年。

险些随女儿去了。

如今找了法子治着却不能痊愈，姜氏都觉得亏欠，恨不得替女儿承受。

“那就告诉爹爹！”

陆茗心中最亏欠的就是娘亲乃至弟弟，怎么都不愿母亲为三房这麻烦操心，她能帮的就帮，若是让她娘亲难做了……

也不会多伸以援手。

姜氏处理后宅的事儿惯了，体谅丈夫朝中事情繁琐，一向不喜欢叨扰陆伯屿。

陆茗也知道这一点。

“三婶婶不敢惹二婶婶，往日就爱从您这儿捞好处，打从进府就如此，我方才听说，竟连我大婚后送您的几回首饰衣料，她都是挑最好的要去。”

“都是我专程给您挑的，三婶婶还要了去，当真是过分极了！”

陆茗说着竟是红了眼。

“好好好！”

姜氏见闺女儿一哭就不行，“日后娘都不让着了，怎的这还哭了？”

丫鬟赶紧递了绢子。

姜氏一口一个乖乖，这会儿也没说女儿成亲了不许哭，只想着安慰了。

陆茗含泪垂着的眸中……

闪过一丝叹息。

不过几套首饰衣料罢了，纵使千百金，她也不至于小家子气，母亲对小辈总是多加照拂，连宋氏几回使性子起来，当面刺她。

姜氏也从不为难。

陆临对姜氏这个大嫂是十成十的尊重，姜氏也通透惯了，二弟这般体面，她便要给二弟妹几分薄面，极少计较。

就是没想到——

姜氏如此，反倒叫三房李氏觉得好说话。

平日三房夫妻将自个儿银子花个精光，镇国公府的账都是在姜氏手中，不免要从这儿捞一些走，没个正行不说……

李氏还不记好！

陆茗上次独自回门，便听见李氏在背后教儿子些有的没的，让文哥儿日后有什么想要的，都去找大伯母那儿要，一本正经的教导。

让人气得很！

如今她陆茗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不表现得霸道些，姜氏不会重视起来，还是任凭那三婶婶伸手拿东西。

撒泼打滚谁不会？

“反正爹爹和女儿给的，娘都不许让给别人，要让女儿知道了，下回我就不巴巴地精心准备了！”陆茗越说越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