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茗一边说一边落泪，一串一串儿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好好好！”

姜氏心疼又无奈，她自小在荣国公府待遇极好，大方早已是习惯。

不过就陆茗说的——

不只是她送来的，连陆伯屿为府上添置的东西都不行。

岂不是什么都不能让着了？

姜氏不由想起闺女小时候：

一整个娇气包。

那时，陆茗觉得新生的筠哥儿哇哇大哭，害怕这小东西，说不要弟弟这样好笑的话，趁陆筠被抱去喂奶时黏着爹爹娘亲，还说把弟弟丢掉！

小小一只团子霸道得很。

如今还是这样。

“和小姑娘似的。”姜氏分明语气宠溺，给陆茗擦擦脸。

没多久，响起一阵阵哒哒哒脚步声，是绿竹进来了。

“何事？”

“回国公夫人，王妃，奴婢方才从厨房过来，见三姑娘在外头等许久了，天儿还有些冷，要不要喊人进来？”

陆茗眼泪一下子收回去了。

陆烟？

她刚还想和母亲说完话去找她，说上巳节出行的事儿，自己就过来了？

“快让烟姐儿进来。”姜氏忙道。

“是！”

姜氏看陆茗眼尾红红，乐了，趁人补妆之时，还禁不住打趣，“可得好好擦擦粉，不然怀王和我要人都哭坏了可怎么办！”

“娘——”

陆茗嗔了句。

她默默想，肯定不会让人看出来的，贺时韫一个大男人，生得又那样高，两人都不能平视看对方。

哪儿会注意她哭没哭。

只不过……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她回门的时候，母亲可没说这些，那是陆茗欣喜都摆在脸上，高兴是高兴。

但是更多的，却也让她收敛锋芒。

不要太过于骄纵。

安王府女眷子嗣众多。

姜氏嘱咐她需顾忌许多，几乎能说的都提了一嘴，也劝了子嗣的事儿，陆茗只想着总会有自己的孩子，便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后来竟真的多年无嗣。

“大姐姐！”

外头正正探出一颗小脑袋，头上的绯色花簪水灵无比，正是陆烟，陆茗朝她挥挥手，“快些进来。”

“婶母！”

陆烟提着裙摆跑进来，也喊了声姜氏，这才坐下来说话，桌上的糖糕上头淋了花蜜，一盘看上去更好吃了。

“大姐姐一来，婶母这儿就又会多好多好吃的！”

“喜欢啊？”

陆茗见她小脑袋点点点，笑了笑，干脆都推过去，“那都归你了。”

“这怎么行！”

陆烟眉头皱了皱，只是拿了其中一块儿，“我要这个就行了！”

姜氏也说多吃些。

但陆烟就是这样，活泼却极为的守规矩，说吃一块就是一块儿，后面怎么都不肯再伸手了，不知怎的，她发现陆茗眼神还水亮亮的。

“姐姐眼睛怎么红了？”

“可是有什么事儿？”

“与母亲说的多了些。”陆茗捏捏她的小脸儿，“嫁了人就多愁善感了，你还有一年及笈，二叔可舍不得，定是不会让你早早嫁人，好好玩玩儿！”

“嗯！”

陆烟不能再赞同了，下巴哒哒哒戳了戳陆茗掌心，“我娘才想我赶紧嫁人，我本就是不愿意。”

“就听你姐姐胡说！”

姜氏出声打断。

她给女儿投去一个不赞同的眼神，陆茗笑笑，不说话了，抿了口花茶。

“若是有相中的公子，婶母和你娘都会帮你瞧看，早些定下来好，这样就是你挑夫婿而不是被人挑拣，你娘肯定也这样想，知道了没烟姐儿？”

姜氏对小辈一向舍得费心教导。

宋氏本就为陆清鸢择婿一事费心，天天挂在嘴上，只是，如今京中适婚又出身不错的男子，多多少少都是曾经陆茗的爱慕者，一个个都是来向镇国公府提过亲的。

不管怎么样——

以宋氏的性子，是绝对会避开那些人。

当然了。

选择也就少了许许多多。

有陆清鸢在前，陆烟的亲事宋氏肯定会早早打算，如今陆茗在这儿和妹妹说笑，姜氏就怕烟姐儿年纪还小，说漏了嘴，不愿成亲时把姐姐说的话搬出来。

宋氏误会是陆茗所言，耳听为实，到时候怎么都说不清了。

“……好。”

陆烟面对婶母自然是乖巧听话的，悄悄看陆茗一眼，见她也眨了眨，两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大姐姐才是从小最懂她的人！

这时候外面来了人。

是账房和家中铺子的一些事儿，姜氏听闻起身，“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我去瞧一会儿。”

陆茗点点头。

待送母亲离开院子，她重新落座，看着陆烟开口，“马上就是上巳节了，可有安排？”

“我？”

陆烟眨了眨眼睛，“有人找我的，不过，今年我娘让我与姐姐一起去，可是我问了姐姐，她不想出门，唔……娘肯定是要生气，我还不知晓该如何呢！”

“鸢姐儿不愿去？”

陆茗有上一世的记忆，大概知道一点，见陆烟点点头，“姐姐最不喜欢热闹了。”

“那这回，要不要与我一起？”

“啊？”

陆烟十分惊喜，“您不和姐夫一起吗？”

这下换作陆茗没想到了。

但上巳节事情严重，不管贺时韫去不去，都无法影响她要出门的决定。

“或许会在。”

陆烟啊了一声，瞬间就怂了。

出门这事儿的兴奋感，和害怕打扰姐姐姐夫的忧虑交织在一起，矛盾激烈，但一年到头都没时间和陆茗出门，现在大姐还嫁出去了，若是不把握机会，以后见面不会很容易……

“我去！”

陆烟还是立刻同意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午膳是留在镇国公府用的。

姜氏命人备下一大桌子菜，只是没想到，儿子今日没赶回来，说是去老师家中请教，没找得到人。

陆茗没见到弟弟有些失落。

有这怀王殿下在，一顿饭自然是吃的风平浪静，饭后，小陆嘉文还是没有逃过被罚的命运。

家法就免了。

但陆嘉文要一人跪在祠堂，从午时到明日正午，都不许人去探视，吃食也不许给，总之可把每日四顿的小文哥儿又弄哭了，贺时韫在场，陆安尧和李氏眼睛憋红了也没出声。

陆茗这回也不求情。

夫妻二人心都死了，想着半夜偷偷给儿子送膳食，六岁的娃娃不吃饭可怎么行！

膳后，陆茗见母亲手头还有事情忙，主动扯了扯贺时韫的袖子，轻轻两下，“回去吧。”

“说完话了？”

贺时韫见她方才还在与妹妹说话，补充了句：“晚些也无事。”

“没事了。”

有事情也不是这一时能说得清的。

不仅是陆烟的事儿，算算日子，已经三月了，不出意外的话……

不出两个月。

镇国公府要出一件大事。

陆茗今天听烟姐儿提起来才记得，陆清鸢，这个极少粘着她的二妹妹，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成为京中女眷中最为尊贵的太子妃，不，是太子侧妃。

待陆清鸢一举得龙凤双胎。

不过到明年这个时候，陆清鸢就是真正大应王朝的太子妃。

如今的陆清鸢，可还未说亲，就连宋氏都急的要命，陆茗想起上一世二婶婶最后的风采，在她母亲之上，但却放下了成见帮了姜氏许许多多。

想到此处，不由心中感动。

陆茗只万分好奇——

为何陆清鸢会与太子殿下有这样深厚的一段情缘。

上一世，连陆烟与陆茗说起此事，都不可知其中缘由，按照时间来看，如今陆清鸢还完全不识当朝太子。

不知……

是否也和这上巳节有关？

上辈子，太子一往情深，要娶镇国公府二房女，一开始，陆清鸢做不了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二人感情不易。

若是可以……

陆茗也不愿这一世有偏差。

她希望这个妹妹好好的，这样宋氏日后有了底气，与姜氏说话做事都会舒心许多，妯娌和睦。

总之令人乐见其成。

“在想什么？”

贺时韫见她不说话，“我今日无事，不打紧，不如在国公府歇一晚？”

他觉得她会想家。

陆茗眼神轻动。

随后垂下眼睫，露出成婚后最发自真心的一个笑，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睫毛轻动，一时间风华令人晃了眼。

“不是提前向圣上请了旨？”

“明日太医要来府中，况且，宝儿还在家呢，我有些想她了，还是回家吧。”

回……家。

贺时韫心中一动，沉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