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反正是一破烂身子
孙嬷嬷听见陆茗拒绝了宝儿,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开口:“宝儿小姐瞧瞧,今儿我们戴粉色的花簪可好?”
没得到想要的……
宝儿松开陆茗的袖子。
梳好发髻后,小家伙被丫鬟牵着,小步子啪嗒啪嗒就去了院子,听上去气鼓鼓,还带着些难过,小孩子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好笑得很。
“夫人别见怪。”
孙嬷嬷赶紧替孩子解释:“宝儿才两岁多,小孩子心性,要时时刻刻哄着,若是吵着您了才不好……”
“无事。”
陆茗摇摇头。
她自然不会和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计较,也没法解释,自己连太阳都是晒不得的。
外头正阳已经过了。
怕是宝儿没晒一会儿,就要西沉。
“孙嬷嬷。”陆茗一想日子,发现完全未知,那人连一封信都未曾寄回过,便朝人道:“过几日,都让宝儿与我一同用膳吧。”
孙嬷嬷顿时眉开眼笑。
“是!”
王妃不芥蒂宝儿,还亲自履行娘亲的责任,谁人能拒绝呢?
陆茗之所以没有留下来多待,是因为来时来匆忙,没打伞,屋子又十分明亮,她手背开始有些不对劲了……紧巴巴、慢慢变干的感觉。
实在令人害怕。
陆茗一路回了院子。
撑伞的丫鬟唤作墨兰,稳稳当当护送她到了主院。
寻常人家的油纸伞,都是黄、明油纸一类的,这把却实实实在在接近墨色,光越照不到人越好。
“夫人,怎么了?”
荷月一见人回来,立马迎上前。
陆茗无心应付,“我衣裙有些脏了,想早些换洗,你在外头候着就好。”
墨兰得心应手地关上门。
见荷月满脸疑色盯着她手中的伞,立刻解释:“夫人生的白,平日就不爱晒太阳。”
“这样吗?”荷月听闻没了疑惑,反而是兴致,“我怕伺候不仔细,夫人在镇国公府时还有哪些习惯,你都细细与我说来!”
“是。”
墨兰点头。
多说一些能说的,到时候,府中人才不会太奇怪,对陆茗的病才易于接纳。
净室早早开始准备了。
一小丫鬟站在浴桶旁,一席湖绿色对襟小衫,见陆茗一进来,额上有些薄汗,赶紧放下手中的药材盘子,扶住自家夫人的手臂。
“不急不急……”
“今日还没到时辰的,小姐,不着急的!”
“我知道。”
陆茗撑着浴桶平复心情。
袖子因她的动作有些凌乱,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上头不仅有着一颗显眼的守宫,渐渐地,出现了一些白色纹路。
像血管一般。
那些白色血线,绕着那一颗美丽而纯洁的朱痣,缓缓而上,遍布丛生。
没一会儿脖子上也有了。
最要命的是,这种一点点的变化,陆茗能完全感受到,酥酥麻麻从体内蔓延出来,从心脏开始到四肢……侵蚀她全身。
十分恶寒。
好一会儿——
陆茗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以前的她,身边也只有最亲近的丫鬟,没有旁人觉得厌恶奇怪。
“没事。”
“我只是有些累了,小竹子,为我宽衣吧,我想沐浴。”
“是,小姐!”
绿竹连连点头。
她和撑伞回来的墨兰,都是陆茗的陪嫁丫鬟,几人一同长大的,慌乱之时,竟是喊了对陆茗在镇国公府的称呼。
不过只有主仆二人。
倒也无妨。
深深浅浅,待身上的繁琐的外衣褪去,单薄的亵衣亵裤滑落,被收拾着放在一旁,绿竹为陆茗拆下头上的簪钗步摇。
头面贵重。
绿竹仔细放在一旁的匣子中。
陆茗将发丝拨弄至一侧,扯下后脖细细的赤琉璃色肚兜系带,雪白美丽的少女曲线,尽数展现眼前。
而后,慢慢没入那深棕色的药浴桶中。
“夫人,今日大夫开的那些药要煎吗?”绿竹拿了小小的帕子,沾湿了,递过去时问了句。
“不。”
热气中,陆茗身上的白色血线慢慢隐没,不过一刻钟,皮肤就重新恢复光滑,比寻常的女子还要细腻,犹如新生儿的娇嫩。
病发时与治愈时……
两个极端。
净面后,陆茗一张小脸清水出芙蓉,显得气色极好,那面容娇美清丽,只是这脸蛋的主人,目光浅浅落在不远处。
似乎在发呆。
绿竹见陆茗不开心,趴在浴桶陪她说了一会儿话,见那些肩、锁骨处的血线都消失了,拿了木盆打水来。
伺候陆茗另外洗了发。
“我家夫人生得这般好,不知……王爷可瞧过了?”
“嗯?”
陆茗扭过头。
说完的小丫鬟羞极了,面颊红扑扑的,如此活泼可爱的小竹子……没有为护她被人糟蹋,扔在后山惨死,而是活生生在她面前。
陆茗心中酸涩不已。
她连忙敛去眼底的痛楚。
紧接着,一只纤细的手臂从浴桶中出来,搭在边缘,陆茗下巴靠上,“小竹子最知我心思,也消息最灵通,不妨猜猜?”
“那——”
“虽然守宫还在,可定是瞧过了!”绿竹又羞又骄傲,“反正我觉着,京中还没有哪家姑娘,比我家夫人生的标致的!”
陆茗捏捏她的小脸,“日后这话不许在外说,不害臊。”
“哪句不许说呀?”
“都不许。”
“……哦。”
绿竹应完又嘻嘻笑,想着药桶中的药味太重,去外头寻了从装花凝露的瓷瓶,混着花瓣儿上,撒了一些在浴桶中。
陆茗静静靠在那儿。
目光柔柔。
真好。
重来一世,她还没有失去所有。
小竹子没有惨死,她也没有嫁给那个男人,被百般嫌弃,娘亲爹爹没有因她多年无子,怕她在那安亲王府受委屈,从而忧思过度,早生华发。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管如何。
身上的病一日不好,她就要一直活在担惊受怕中。
上一世,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在成亲以后消失殆尽了,这病闹到最后,让整个安亲王府乃至京中知晓。
到了最后……
陆茗别无所求。
她只希望有人拉她一把,不要让她一人踽踽独行,以一种难堪的方式展露给众人,只怕城中流言四起,会攻击自己的爹爹娘亲。
说他们养了一个怪物。
上一世,与那安亲王府有关的所有人,都伤她陆茗太深,这病对她来说,像是一个魔咒,她忘不了,忘不掉,那种发病后被人当怪物看的惊慌。
骨子里的恐惧。
浴桶水中——
陆茗屈起一双纤腿,放松身子,稳稳靠在身后的澡巾上,浓重的药浴味道蒸腾,没入鼻尖。
她早已习惯了。
反正是一破烂身子。
陆茗闭上眼睛,不由想到自己怎么得上这怪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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