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娘亲！”

一只小团子飞奔进来的时候，陆茗正好服下一颗安胎药，侧靠在榻上。

宝儿一下子冲过来。

小家伙发现娘亲身边围了好几个丫鬟，还在喝药，她急急忙忙扑过去塌边，被荷月吓得哎哟一声。

“小小姐，您现在千万千万不能这般撞夫人呐！”

宝儿瘪着小嘴。

一双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陆茗。

好在最疼她的还是娘亲，陆茗示意荷月退下，让小家伙脱了鞋子上来，宝儿被几个丫鬟仔细盯着，走到床里侧的位置。

一点点……

趴在娘亲怀里。

陆茗摸摸不明所以还委屈的闺女，“睡醒啦？”

宝儿轻轻点头。

她看到绿竹手里的空碗，皱起小眉毛道：“娘亲生病了吗？”

她进来的时候娘亲在喝药呢！

陆茗摇摇头，拿起她的小肉手放在自己小腹处，眨眨眼，宝儿歪着脑袋不太懂，手悄悄摸了摸，突然惊奇地咦了一声。

小姑娘突然侧过去耳朵。

贴在娘亲肚子上。

随后宝儿看向陆茗：“……有心跳！”

“是吗？”

陆茗比谁都信女儿的话，“可是弟弟妹妹才到娘亲肚子，宝儿能听到了吗？”

“嗯！”

宝儿重重点头。

热乎乎的小手在娘亲单薄的寝衣下摸摸摸，展露一个十分可爱的笑。

“……他好小好小哦。”

陆茗心软的不行。

在女儿脑门吧嗒亲了口，捧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蛋，“等到明年，弟弟妹妹出生大一点，就可以陪你玩儿了，好不好？”

“好！”

宝儿眼中都是欣喜。

还不忘也向另一个人分享喜悦，小脑袋转转：“娘亲……爹爹呢？”

陆茗一时无言。

荷月见宝儿还是提了贺时韫，生怕自家夫人伤心。

正欲说话。

就见陆茗开口了：

“爹爹要出去一段日子。”

“娘亲也有点不开心，他不陪着娘亲，这段日子宝儿陪着娘亲可好？”

宝儿果然没沉浸在贺时韫不在的悲伤中。

顿时感觉身负重任。

一把抱住陆茗。

“好，爹爹不在，宝儿保护娘亲！”

陆茗心中满满当当。

这时，一道身影低着头而来，似乎是有些无言。

“墨兰？”

陆茗吩咐荷月去小厨房做些精的小食，一会儿喂给宝儿吃，见门口进来的人，差不多知晓事情已然办妥。

“国公府那边如何？”

“回夫人。”

墨兰跪下答道：“国公夫人开口，陆三爷怕谢姨娘担心，亲自带人去寻了四小姐的，路上的人都是说法一致，不过……”

“三爷当场震怒，不管不顾将那老汉子打的头破血流，下人拦都拦不住，最后……是亲自抱着‘四小姐’的身子走的。”

“是吗？”

陆茗看向怀里的宝儿。

小家伙发现了她和自己都有一样的玉坠子，好奇地瞧看。

脸颊肉嘟嘟的。

世间总是如此可笑。

要等人没了，彻底离开了，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才会对以前不以为然的东西感到愧疚，从不觉得自己拥有过。

墨兰继续说：

“国公夫人也吓到了。”

“好在国公爷与二公子在，将人安抚好了，国公府也没敢让人去与谢姨娘说。”

“奴婢晚回来一日。”

“一是国公夫人受惊，奴婢在那儿照顾了一日，还有昨儿夜里，谢姨娘不知从哪个下人嘴里，听到了四小姐之事，早产了。”

“可有什么事？”

陆茗皱眉关心了句。

“无事的。”

墨兰细细说完：“原也是这些日子生产，谢姨娘心悸，多少有些凶险，出了好些血，奴婢瞧着又是生了一个小姐儿。”

“不过……三爷在院子里没有说一句话，先走了。”

“孩子也没抱。”

“听闻，是命人先去处理四小姐的后事了。”

陆茗没再问下去。

只低低嗯了一声。

绿竹觉得这话题太难受了，赶紧上前，“对了，墨兰你才回来不知呢，夫人有喜了！”

“啊？”

墨兰沉郁之气一扫而空。

满脸欣喜看向榻上的陆茗，见她颔首，立马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众人气氛这才回归欢快。

宝儿的小甜糕也上来了。

小家伙穿了鞋子，坐在娘亲榻边的小凳子上吃，美其名曰，就是得替爹爹好好陪着娘亲，惹得众人笑个不停。

从这日开始。

陆茗一万个小心。

除了解手基本上也不敢下榻，生怕再次出血，肚里的这个还没坐稳胎，头一个孩子，全府上下都担心着，她自己自然也是。

五日后。

又是请了一回大夫。

说陆茗的保胎药有奇效，胎儿的位置也上去了些。

不再危险。

陆茗这几日与宝儿待在一起，瞧着状态十分不错，几个丫鬟真正放下心来，于是，荷月与墨兰又开始讨论什么吃食。

说夫人胃口不不好。

吃了吐吐了吃，想必是孕吐难受极了。

只有一向心大的绿竹，看她们与小厨房细细研究食谱之时，说了一句：“荷月姑姑……我觉得夫人孕吐，多少与心情低落有关。”

“啊？”

荷月当即就不赞同：“你说笑呢，夫人与宝儿小姐待着，整日脸上都挂着笑，尤其是大夫说胎儿一切安好之后，夫人很开心呀！”

墨兰也点点头。

“嗯！”

绿竹抿着嘴没说话。

只想起前几日守夜之时——

陆茗半夜难受得紧，吐了好几回，喉咙都是酸的，最后只摇摇头说无事。

绿竹害怕她再次难受。

一夜都没敢睡。

在外面坐着，隐隐约约听到屋内传来低低的抽泣，十分轻微。

绿竹当时轻手轻脚进去。

陆茗是入睡了的，可走近一瞧便知道，她紧紧攥着胸口的玉坠子，是贺时韫走之前赠予她的，在梦中尚且不安稳。

泪流满面。

可后来再也没听见过哭声了。

绿竹总觉得自己没有听错，陆茗白日总是笑着的，可转念一想，若是她都这般不开心，宝儿小姐就更会闹着要贺时韫。

陆茗像是在强撑着。

绿竹总觉得心里不安。

既是担忧，也是隐约预感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在确定胎儿相安无事的这日下午，几人聚在汤池小院中，修剪花草。

柳全匆匆忙忙来此。

“夫人可在？”

“在呢。”

荷月将人领了进去找陆茗，宝儿趴在娘亲边上，小肉手被娘亲捏着写字，歪歪扭扭的十分不好看，小脸蛋上都是墨。

瞧得人心软。

“夫人。”

柳全弯腰跪下：“奴才去宫门口探查，这是第三回了，发现宫门的人十分警戒，连怀王府的令牌都不认，似乎……是刻意而为。”

荷月没听懂这话。

陆茗没说话，揉揉女儿的小花苞，让她自个儿在纸上写写画画。

柳全一时间也不敢出声。

“孙嬷嬷。”

陆茗面色平静地唤来人，而后柔声对宝儿道：“娘亲今日要出门，那儿人太多了，不便带着宝儿，保证晚膳前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

宝儿瘪瘪嘴。

说着好，可瞧着就要哭了，她现在只有娘亲了，不太想离开陆茗。

陆茗这次却没心软。

她抱了好一会儿女儿，看向荷月，“为我梳妆吧。”

“是。”

荷月立马福了身。

陆茗梳妆打扮之时，有个小厮匆匆忙忙来了院子，被绿竹拦下，她听了话，思考许久才走进去屋子里，眼神有些迟疑：

“夫人，方才有人来送了信。”

啪嗒。

陆茗手里的刷子掉了。

她猛地转身，又觉得不对，这才不过五日……贺时韫连三分之一的路程都还未走到，怎会就让人送信来了。

绿竹立马道：

“是，是宋世子托人……”

荷月梳头的手一顿，十分不赞同地看向绿竹，可也没说什么，绿竹与墨兰是夫人陪嫁丫鬟，自然是更在意陆茗的心思……

可这做法实在不妥。

话音未落。

陆茗失落一目了然。

她眼里的欣喜慢慢冷却，转身回去，让荷月继续梳妆，只有一句，“不用，拿去烧了吧。”

“是。”

绿竹这才立刻应了。

她心中爽快。

方才若不是送信之人跪了半天，说宋槐川回去便病倒了，信中不过寥寥几句，绝对是最后一回来，还请一定帮个忙。

绿竹念着上回宋槐川帮了陆茗诊脉，还有少时二人的情分。

犹豫了好久才进来。

这下好了！

绿竹快快拿着那封烫手的信，两步作一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