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宁太医皱起眉毛，“是哪位不负责任的大夫曾言，王妃的杂症与有孕一事有关，说这话可有负责？”

“无关？”

陆茗眼神中浮现一丝不解：“我不是不孕？”

“微臣年近五十，宫中所有娘娘、小主的龙胎，不少都是由微臣照看，诊过的脉不计其数，从医三十年，微臣以自身名义作保——”

“王妃不孕一事，实属误诊。”

误诊……

陆茗几乎愣在原地。

却听太医细细说来：“王妃体质偏弱偏寒，此肌肤之症一叠加，更是身子羸弱，气血不足，确实是一种迷惑人的迹象。”

“不过，这只是表象。”

宁太医知无不言：

“王妃可曾注意，您肌肤之上的风干皱皮、血管明显变化，明显是毒热之症。”

“因此药浴中多是排毒、凉性之药物。”

“想必当年为您开具药浴方子的大夫，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只不过，这人似乎只顾着解毒，忘却了王妃千金之体。”

“药寒毒热，这才使得王妃身子越发差劲。”

宁太医话到此处，顺心一笑，“因此，微臣在治疗之时，便用了上好的温补药方，从今日诊脉看来，微臣以上的推断完全正确。”

他又话锋一转——

“怀王殿下正值壮年，王妃也年轻，再调理一段日子，有孕一事几率大大增加，微臣今日提及……也是怕王妃调养中途有孕，唯恐落胎，孕期必然要停了这药方。”

陆茗面色已然惨白。

不是惊喜。

也不是庆幸。

而是她无法直白接受这一事实……

她不知自己要作出如何反应，脑海中一片混乱，太医的话在她耳边恍恍惚惚，一字一句，却也听了个清楚。

她的病与怀孕无关。

所以……

上一世，到底是为什么，让她因此受到这么多不公，指责她，没有为宋槐川生下一个孩子，要说宋槐川有问题，她也是不信的。

他纳了妾。

那小妾生的儿子也是真真切切。

上一世，她那些补身子的药，虽比不得怀王府的好，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用处。

不管是安王府的大夫，还是一个月前，在怀王府，请了大夫为她诊断平安脉，换了多少个，大夫们都是说她体质差，难孕。

可……

并非是不孕。

陆茗反应过来：是因为她自己。

她一次次看到那些大夫，对着她摇头叹气，说她身子亏空的厉害，加上她那时的肌肤之症，已经越来越厉害，她每月盼着有孕，又落空。

她将这些全部联想到了一起。

将自己困在那不孕的思想牢笼之中。

所以……

是为什么？

是上天见宋槐川负了她，对她百般不好，让孩子不要来到她身边，如何都不想让她和宋槐川有孩子，她的孩子也不愿意来。

是吗？

陆茗脑中一片钝疼。

她揉了揉太阳穴，手指轻颤不止，这样惊天动地的真相，令她心绪有些平复不下来，几乎比刚重生过来、日日做噩梦之时……

还要让人无法抑制。

“姐姐？”

陆清鸢见人情绪不对，忙抚了抚她的肩膀，“太医说姐姐身子无事，来日有机会有孕，没事的……”

陆茗用尽全力平复心情。

半晌。

她嗓音有些哑：“荷月，送宁太医出去……”

“夫人若是保持心情舒畅，有孕一事，不过时时都是天意。”宁大人一把年纪，怎会看不出陆茗的情绪波动。

“微臣告退。”

“太医这边请。”

荷月今日才知晓陆茗的心境，误认为自己一辈子不能有孕，这对如今的女子来说，便是万劫不复也不为过了。

她心疼极了。

却还是憋着眼泪，将太医送了出去。

陆清鸢不会安慰人，单单瞧着陆茗此时模样，都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姐姐……”

“吓到你了？”

陆茗不想将那些情绪外露，顺了顺她的发髻，“想必宴会快开始了，鸢姐儿先去找国公府的位子，你爹爹娘亲都在那儿。”

“姐姐想自个儿呆一会儿，稍后就来寻你们，好不好？”

陆清鸢眼中担忧不减。

“……好。”

一步三回头，见陆茗挥挥手，她才默默关上殿门。

头一回，陆清鸢才发现，原来那样受尽宠爱，自信骄傲的大姐姐……

也有脆弱的一面。

陆清鸢心中难受，方才，她像是真真切切感受到陆茗的痛苦，像是经历过万般苦楚。

为什么……

会有这样的感受？

良久，陆清鸢心中还是无比沉重，转身去寻国公府的人，她走到了侍卫把守处。

侍卫却忽而跪下——

“见过怀王，太子殿下！”

陆清鸢一听来人身份，还没抬头，站在一旁微微福身，“见过怀王，太子殿下。”

这么多人。

她是不敢喊姐夫的。

“怎么只有你一人？”

贺时韫首先认出人来，下意识皱眉，“茗儿呢？”

“姐姐还在殿内。”陆清鸢说到这事儿，总算抬起头：“方才太医来为我治伤时，顺道为姐姐把了脉，她有些心绪不佳。”

“还望王爷进去之时，多顾及一些。”

贺时韫听闻蹙眉。

大步往偏殿内走去。

陆清鸢眼见他步履匆匆，正准备走，一抬头，对上一双极为震惊的眸子。

深邃、气场极强。

男子一身金黄色蟒袍，在这皇宫之中的地位了然，此时，陆清鸢根本来不及反应，方才她喊了这人什么。

只下意识抓紧袖子……

是他。

贺行渊方才见来人，身形窈窕动人，他也不过匆匆一扫而过，没打算与人搭话。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

这女子一抬头，竟是让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清鸢差点被心中的震惊淹没，片刻之间，她只能想到国公府的存亡，就是这样的恐惧，让她在瞬间冷静下来。

重新行了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贺行渊见这人眉目如此熟悉，不知想到什么，视线死死盯在她面容上，走近几步。

“你是谁？”

陆清鸢手脚发凉。

紧接着，她那刚涂好药的手臂，被面前人一把握住，她细细的腕子在这男人的大掌之中，被桎梏住。

“啊……”

陆清鸢太疼了。

贺行渊像是被烫到了手似的，立刻一松，撩开她袖子看到伤处，“你受伤了？”

“……臣女不敢如此逾矩。”

陆清鸢太疼了。

真的，就差掉眼泪了。

贺行渊见周围还有侍卫，忍住心中之疑惑，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差些让人把控不住，他放开面前人的手。

负手而立。

“你，与孤过来。”

陆清鸢：“……”

我是不是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