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不置可否，只是心中对侯亮平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呵呵，别跟我说什么宏大叙事了。侯亮平，跟我聊这些，你还不够格。大道理我早就听够了，道路曲折我走不完，前途光明我看不见！”钟小艾冷笑一声，看着侯亮平的眼神已经和看着陌生人差不多了。

她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离开。

“小艾，你也太执迷不悟了。”侯亮平作势要去拉钟小艾。

“我执迷不悟？明明是你们在粉饰太平！欺骗人民！”钟小艾厉声斥责道。

侯亮平听到钟小艾这么说自己，反而一副无赖的样子，“粉饰太平怎么了？你怎么就知道老百姓就一定要真相？别骗自己了，大部分老百姓早就活的像鸵鸟一样，就算是拿煤油给他们喝，他们也会装看不见的！他们，早就失去了愤怒的能力了。”

“人民不会永远做鸵鸟，侯亮平，你太小看人民的力量了。”钟小艾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已经不愿意再多说，当即拂袖而去。

“什么人民？哪来的人民？我只见过一个一个的人，从来不知什么人民。还生气了，你至于的嘛。”侯亮平连忙追了出去。

祁同伟本来也想追出去的，可他以什么身份呢？

侯亮平的同道中人？

还是钟小艾的红尘知己？

算了吧，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消了气，以后再慢慢解释吧。

自己披荆斩棘，谁能理解自己？

祁同伟忍住心痛，不再去想钟小艾的事情，而是俯下身子仔细收拾散落一地的证物，准备交还给沙果果。

儿女情长暂且不论，光是陈海的冤屈，祁同伟也没办法跟别人诉说，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回场子。

野狗成群结队，猛兽总是独行。

……

钟小艾坐在自己的房间，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翻脸那天，她自己坐火车回了帝都，没有和侯亮平同行。

回到家之后，她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就去了自己家的老宅子居住，算是回娘家了。

而侯亮平也没有急于去找自己的老婆。

本来侯亮平还是有些顾忌钟家的势力，但是回到最高检，英雄般的礼遇冲昏了他的头脑。

秦局长亲自欢迎他，还称呼侯亮平是汉东的一把利剑，言语间少不了各种夸赞。

最后由最高检出面，给侯亮平表功。结合汉东省委，正式任命侯亮平为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党组副书记、副检察长、一级高级检察官。

闯了那么大祸，还能升职，侯亮平是真没想到。

不过在最高检的视角里，侯亮平这种在本单位成长起来，又从最高检外放的，那才是真自己人，肯定得重点照顾，至于什么季昌明之类的，那都是外人。

起码最后在官面上，林城这个案子也查得水落石出，追回了许多赃款。

在检察院的视角里，肯定是靠着侯亮平工作做得扎实，要不还能把功劳让给公安怎的？

而侯亮平高高兴兴地去汉东上任得时候，钟小艾却没跟着一起去京州。

哀莫大于心死，钟小艾现在既不想看见侯亮平，也不想看见祁同伟。

至于祁同伟，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准备拜钟永承作干爹，正式登上改开派的船，依附王印真这条大腿。

这才让以后正省部级的位置，成为可能。

……

帝都。

王印真祖宅。

虽是祖宅，但除了院子的砖石是老物件，内部也是经过现代化的新中式装修，倒是也没辜负了这几分厚重的气质。

王印真祖上原是汉军旗人，这栋老宅子还是当时王印真的祖先跟着名将兆惠平定准噶尔立功，乾隆赐给他们的。

后来王印真的爷爷在清末留洋，参加立宪派，试图给腐朽的清廷续命，但最终立宪失败；王印真的父亲对满清彻底失望，果断参加革命党，把宅子卖了出去，无心插柳，侧面帮他们躲过了十年浩劫。

最后经过改革开放，王家重新得势，本来该划成文物的王家老宅，被当地官员从文物清单中抹去，做人情又还给了王印真。

当然，这些都是在祁同伟正式表态上船之后，钟永承告诉他的，要不是亲眼看见王印真出席这个场合还穿了马褂，祁同伟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王印真原来竟是个旗人。

午后，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古色古香的客厅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茶香。

客厅内布置简约而不失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淡雅的水墨画，案头摆放着青花瓷瓶，插着几枝初绽的梅花。

中堂挂着两副对联，看宣纸的色泽也有些年头，代表了王家世代为官的底蕴：

“坐北望南，鞠躬尽瘁愿山河一统；临东眺西，矢志不渝祈社稷永昌。”

王家、钟家来的亲戚也不多，但是各个气质超绝，非富即贵，不落凡色。

祁同伟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但眼神中却难掩一丝紧张与期待。

他站在客厅中央，目光不时地望向坐在主位上的钟永承。

钟永承身着唐装，衣襟上绣着精致的图案，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从容与风度。

“祁同伟，落地生根，你可想好了。”钟永承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恭敬地行了一礼，“钟老，我一直对您心怀敬仰，只愿跟随您的脚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时时刻刻为人民服务。希望以后能在您的指导下，更好地成长，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

说罢，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颇有年代的地砖，闭上眼，跪了下来。

上一跪，跪出个公安厅长，这一拜，路又在何方？

钟永承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这孩子，有这份心，实属难得。你诚心为国为民，咱们父子自然长久。”

此时，厚重的大门轻轻推开，王印真穿着马褂步入其中。他步伐稳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往日冷面王的气质。

王印真作为这场仪式的见证人，显得格外庄重。

“钟门添子，得幸见证，倍感荣幸。同伟，以后做人做事，切记把百姓社稷放前，把个人荣辱置后，己溺己饥，忧国忧民，我和你干爹都会对你多加教导。”王印真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却也带着几分亲切。

祁同伟与钟永承相视一笑，随即，祁同伟再次起身上前，郑重地跪在钟永承面前，双手递上一杯香茗，“干爹，请喝茶。”

钟永承接过茶杯，轻抿一口，随后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拉起祁同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钟永承的干儿子了。记住，无论前路如何坎坷，都要保持良善，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祁同伟眼眶微红，激动地点了点头，“干爹的教诲，我一定铭记于心。”

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你们看到了吗！我谢谢你们的嘲笑和白眼！

我祁同伟，终于，要鱼跃龙门，从农村小坑的泥鳅，转为振翅而飞的蛟龙了！

只是这次这么正式的场面，钟小艾竟然还是称病不出，没见到她，祁同伟也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