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霖精锐的眼眸里透出愤怒的光，看着沈知年时仿佛在看一个背叛者。

他刚刚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想诈一下沈知年的反应。

助手查到方寻的注册人是方兴时他没在意，心想就是有点天赋的年轻人倒腾出来的实验品而已，每年学校都会出几个，无所谓，直到看到沈知年、李牧和方兴一起出现在办公室楼下的照片时，他才警觉起来。

顺藤摸瓜，查到方兴与沈知年的关系密切，查到那场化学竞赛，查到李牧大闹行业协会为雪银材料争取，这时，他才意识到不对。

联想到沈知年要兑现股票，他猜想，沈知年这笔钱应该用来投资方寻了。

可他猜不透沈知年的目的，为了帮助朋友吗？

方寻最近被宏星打压已经四面楚歌，而原本的投资方意嵘却丝毫没有反应，消息称意嵘在一开始投了第一笔1个亿的投资，几乎就没有后续动作了，连尾款都没结，现在方寻出事，也不见他们联系意嵘帮忙，会不会是方寻与意嵘关系本就不好，而出事后，方兴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好朋友，沈知年。

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顾华霖完成自己的推理，内心五味杂陈，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唯唯诺诺的义子已经离自己这么远了，居然跟人一起开起了公司！

他心头涌起一种归属物脱离控制的慌乱，不过很快，他就淡定了，这些人再怎么做也无济于事，方寻翻不过宏星，沈知年也离不开顾家。

眼前的少年神色慌乱，虽然拼命掩饰，但扣紧的手指和微颤的脊背仍暴露了他紧张胆怯的心思。

这显然是被他猜中了心事，他们这个年纪得人重义气，好逞能，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点都不难猜。

顾华霖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微笑，扬起下巴，压着眼皮看沈知年拙劣掩饰的表情。

而此时，沈知年心头翻涌过数种情绪，从最初的震惊、害怕，到逐渐接受，凝眉思索。

一旁的凌辉不明所以，见沈知年哑然又开始替他担心，想去说点什么又怕露了怯，这表情落在顾华霖眼里就是胆怯。

“恩？叔叔说得对不对？”顾华霖没等到沈知年回应了，又追问了一句，像看垂死挣扎的猎物。

“叔叔，”沈知年终于开口，他声音不高，听在顾华霖耳朵里就是求饶。

“对不起叔叔，但还请你收下合同，成全了清媛。”

这已经算是恳求认输的语气了，顾华霖听着顺耳多了。

他抿了口茶，又拿起合约来看，说道：“对个态度就对了嘛，不过叔叔都替你可惜，”他停顿一下，瘪了瘪嘴。

“你说你，为了救朋友卖了股份，为了合作伙伴又赔了公司，最后还不是并入了宏星，罢了，就算是你用方寻入股宏星了，也没便宜外人不是？”

这话云里雾里，凌辉皱起眉看沈知年，低声问他方寻入股宏星是何意？

沈知年朝他示意不慌，抬头问顾华霖，“叔叔，这份合约只是表示天泽将雪银医用材料的独家销售权授予宏星，跟方寻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顾华霖眯起眼，“还跟叔叔装糊涂呢，你和方兴是朋友，方寻的事情你怎么可能没参与，现在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谈？”

这话一出，沈知年就基本摸清了顾华霖的底，他查到了方寻，查到了自己和方兴的关系，但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和方寻有实质性的联系。

那一切都还是猜想阶段，他刚刚说那句惊愕的话，多半是在试探，只要自己不承认，他就查不到证据，也下不了决断。

方寻的所有文件、证书里都没有沈知年的留痕，他人出现的方寻也很正常，完全可以用去朋友公司串门或者帮忙来解释，这也是他为什么当初执意在文书和法律层面避开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里，沈知年仰起头，无奈地笑了笑：“叔叔许是想岔了，清媛请我帮忙，辉哥是我商学院的学长，我想帮助他们，这才从中周全，想到了天泽与方寻的这份合约，小辈斗胆，就以此来跟叔叔谈条件了。”

看他一脸真诚无暇，顾华霖犹疑了，难道沈知年与方寻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他出于朋友之谊？

“那你卖股份的钱，不是投给方寻了？”他问。

沈知年无辜地摇摇头，“没有呀，钱我给蒋律师了，他们家前段时间出事了，不信叔叔可以去查，也可以问蒋律师，我卖股份的合约也是他帮忙的。”

这下，沈知年已经确定顾华霖并没有自己跟方寻有直接关联的证据，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他舒了口气，继续说：“叔叔，你就收下凌辉的合约吧，清媛在电话里哭的好伤心，我心都碎了，您想想，您是想要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儿，还是一个任人操作木偶？”

见顾华霖脸色缓和，他乘胜追击，“而且，辉哥和清媛在一起后，天泽也就是宏星的盟友了，多了朋友，少了竞争对手，您想想，多好的事。”

他说完推了推凌辉的衣袖，将还呆若木鸡的凌辉摇醒。

“啊，对，对，天泽与宏星，也能实现资源共享，渠道统一，对宏星，也是利大于弊的。”

“谁稀罕。”顾华霖吐了这么一句，但态度上已经大有缓和，可一想到九个亿的收入打了水漂，心里仍觉得可惜。

他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凌辉，眼底滑过一丝亮光，“小伙子，区区一份代理权合约就想从我这里带走清媛，是不是少了点？”

凌辉不解，问：“顾董的意思是？”

“用雪银医用材料的配方来换，我就同意！”

这个条件，沈知年和凌辉都愣住了，顾华霖满意地看着两人脸上惊愕为难的表情，他损失了9个亿，怎么能只拿到一个销售权呢。

虽然MCC公司那边的危机可以解决，可雪银医用材料的未来他也很看好，趁机拿到所有权，才是长远之策。

精明的眸子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沈知年只看一眼，就能猜到顾华霖的打算，他面上展露焦虑，心里却在偷笑。

很好，都在射程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