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造反的消息已经传遍京都，永昭帝大怒，贬为庶民，周泽本人也被关进宗人府圈禁，也是警示其他宗室子弟。

在永昭帝决心彻查下，无数人头落地，永宁宫侍候的宫女和内侍更是换了一个遍。

流水阁同样被京兆府的官差查封，查封那天，官差惊奇的发现，流水阁的小厮掌柜和管事全吊死楼中，流水阁明面上的东家也在家中饮毒自尽，线索中断。

王钧墨考中本次春闱的会元，既让人意外，又觉的合理。

毕竟此次科考，是永昭帝怜惜齐王兄弟王钧墨怀才不遇而特意加恩。

王钧墨还阻止了四皇子，保护了永宁公主的安全，再立大功，很多人预计，他就是本届状元的不二人选。

对读书人而言，还有一个更重磅的消息：大周制出了新的书写材料“纸”，成本低廉，书写方便，竟然也是王钧墨和齐王殿下研究出来进献给陛下的。

目前朝廷已经大批量生产，甚至有士子拿着买到的新书掩面抽泣，他们大多都是寒门甚至贫民出身，谁能体会到他们一路求学的心酸。

此事，将王钧墨和齐王的声望再次拔高，也稳固了永昭帝再世明君的形象。

因为王钧墨重伤昏迷的事，本应该二月下旬进行的殿试拖到了三月中旬。

朝堂大殿上，永昭看着堂下恭敬答题的考生，这些人都是会试中考者，他有着“收尽天下英才”的大愿，此时却兴致缺缺。

无他，首位坐着的就是本届会元王钧墨。

本次的试题只有策论，考生需要根据策题，撰写对策，对经史时务等内容表达自己的见解。

终于，滴漏见底，有礼部的官员上前，将考生的试卷收起呈至御前。

第一个就是王钧墨的，永昭帝想到自己要点这瘪犊子的状元就一阵郁闷。

永昭帝翻来覆去看着王钧墨的试卷，良久之后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青衣侯，虽然你写的文章有可圈可点之处，可不是很入朕心啊。”

王钧墨心中一紧，知道陛下又要整他了，再次跪下请罪：“臣惶恐！”

“行了，你不是会作诗吗，这半年了也不见你再有佳作，你就再当场作首诗吧。”

永昭帝轻抚胡须，良久之后道：“朕可听说，你已经被奉为我大周情种了，这样吧，你作首闺怨诗吧，也让朕体会体会，大周情种的心境。”

“陛下，一定要这样吗？”

“怎么？难为你了？只要你做得出来，朕就点你的状元！”

王钧墨闭上双眸，叩首跪拜，大声疾呼：“陛下，臣请求，退出此次科考，请陛下恩准。”

“大胆！”

齐王周策知道王钧墨又要跟永昭帝犟，连忙出列，边靠近边呵斥：“科举是闹着玩的吗？你想参加就参加，想退出就退出，这是陛下的恩赐，还不快谢恩！”

说完，周策抬腿将王钧墨踢出数步，向永昭告罪：“父皇，臣弟青衣疏于管教，儿臣有罪，藐视皇威，请父皇治儿臣之罪。”

“青衣侯，你当真不作吗？”

永昭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周策知道陛下并不想就此揭过，将倒在一旁的王钧墨拉起，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阿弟，别傻了，听话，把诗作了，我们回家，你阿姊和匀心都等着你呢。”

阿姊！匀心！

王钧墨回过神来，龙椅上的永昭帝打量着他，其他朝臣考生看他的眼神也是戏谑。

“哈！”

“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王钧墨仰天长笑，倒是将周策吓住了，怕他受刺激做傻事，就要伸手控制住他，却被王钧墨挣开。

同在考生之列的祝源也焦急的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齐王在他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他人微言轻的，贸然出头，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闺怨诗是吧，我作，我作！”

“闺中少妇不知愁。”

第一句一出，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闺怨诗闺怨诗，少妇不知愁是什么鬼？

王钧墨没有过多解释，继续吟诵：“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

七言绝句三句已出，永昭帝和全殿的朝臣考生都不免露出失望的神色，果然，临时出题，哪怕是跟状元陈郁并列的王钧墨都做不到“借题发挥”。

王钧墨忽然注意到，永昭帝身后的屏风中，探出的一颗小脑袋冲他挤眉弄眼，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悔教夫婿觅封侯！”

悔教夫婿觅封侯！

此言一出，大殿顿时陷入寂静。

王青衣现在正是大周郡侯，结合他这两年的经历：

他与南家姑娘相识，不缺吃喝，生活安乐，后来南家姑娘突然离开，王青衣又因为叛乱爆发，跟随齐王殿下从军平叛；

行军中得到南家姑娘的消息却不能动身前往团圆，等最后燕州平定后经过南宫城时，南家姑娘已经撒手人寰；

他带着南家姑娘的棺椁回到水渊，即是接亲，又是送葬，还要料理爹娘的丧事。

战后论功行赏，王青衣受封青衣侯，可谓是一步登天，但爹娘和爱妻都已经不在人世，无法和他一起享受这份荣耀了……

“阿墨！”

永宁公主疾呼一声，撞倒屏风快步向王钧墨跑去。

原来王钧墨诵完最后一句，情绪波动巨大将要昏迷，众人又都沉浸在这首诗的意境中，没人注意，只有永宁公主匆匆跑来，险之又险的将王钧墨扶住才不致跌倒。

永昭帝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王青衣你真该死！

……

就在前几天，皇宫御书房中，精致典雅的书桌上摆放着几沓奏折，永昭帝细细审阅着奏折，不用再面对看起来吓人竹简，和价值昂贵的布帛，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尽管王钧墨让永昭帝厌烦，可还不得不承认：王钧墨真是办了件天大的好事！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当赏！

“父皇！”

听到永宁公活泼清脆的嗓音，永昭帝心情更好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折子，笑着问道：“是朕的小永宁啊，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朕了？”

永宁晃着永昭帝的胳膊说道：“父皇~你又说胡话了，永宁哪天不看你呀？”

“好啦好啦，再晃父皇就要散架了，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找父皇？”

永昭自然知道她又有求于自己了，但自己的女儿自己不宠谁宠，随即苦笑道。

永宁倒在永昭帝怀中，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嘿嘿，其实也没什么，永宁就是想问问，永宁宫中的新统领还没选好吗？”

“怎么？姜在先渎职吗？”永昭帝眉头微皱，随即就要大喊，“姜……”

“没有啦，姜叔叔是御龙卫统领，又是禁军副统领，是守护父皇你安全的，姜叔叔保护我了，父皇你怎么办？”

永宁公主寥寥几句话，总是能将永昭帝哄得开怀大笑。

“好好好，等朕忙完这一阵，朕就将武镇北调来，她可是我大周少有的悍将，又是女儿身，可以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父皇这个主意怎么样？”

永昭帝是深思考虑过的，燕州武家世代忠良，戍守边疆，忠诚绝对没问题。

武诚也不热衷名利，再加上她已经和血衣侯定下终身，自己体恤朝臣，也给了他们长相厮守的机会。

另一方面，也能用她拴住血衣侯的人，鲁州和燕州的军报永昭帝仔细看过，血衣侯是良将，令家玉罗刹也是身手了得，将来也好征调他们。

“父皇，武将军是边军骁将，身居要职，儿臣不希望父王因为儿臣耽搁了国事。”

永宁露出纠结的神色，永昭帝饶有兴趣的问道：“小永宁，那你说朕上哪找既忠心，又不身居要职，还有武艺的人保护你呢？”

忠心的人有吗？

有！

除去细作，满朝文武就没有不忠的，但他们有自己的小团体，小圈子，永宁宫前统领倒向四皇子，助他行事的前车之鉴还在这，永昭帝不能保证不会再出一个吃里爬外的人。

赋闲或者出任闲职的人有吗？

有！

比如齐王、吴王，但皇子给公主当护卫什么事？而且齐王已经成家，吴王将来也要成家。

武艺高强的人有吗？

有！

比如血衣侯，万军丛中，取敌首级，但他为人古怪，永昭帝也不放心将他派到永宁身边啊。

三个条件加一块，让永昭帝很难办。

永宁莞尔一笑：“这个人就在京都啊，而且前几天父皇还见他呢。”

永昭帝忽然心中一凉，试探道：“永宁，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王青衣吧？”

“嘿嘿，就是他呀，父皇，我给你说……”

“不行！”

从永宁嘴中听到这个他不愿意听到的人，永昭帝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为什么？狗奴……青衣他能文能武，也还没任职，最重要的是他敢舍命保护我，作我永宁宫亲卫统领不正合适吗？”

永宁公主诸多不解，永昭帝没做解释，摇头道：“不行就是不行！”

看永宁还想继续说下去，永昭帝直接否决：“别的事父皇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不行，你也尽打消这个念头。”

“父皇你坏！永宁再也不理你了。”

“欸！永宁！”

永宁挣脱开永昭帝的怀抱站起身，跺了跺脚快步离开。

看着永宁公主走远，永昭帝恨恨道：“王青衣你真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