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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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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奴欺主的现象很严重,顾嬷嬷几乎完全说了算,其余人唯命是从,恭妃娘娘终日里窝在主屋中不出来。

眼下穗儿暂时被安排负责杂务,睡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年纪比穗儿还要小的小宫女,有一张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模样十分可爱。她同样负责杂务,穗儿来的第一日,就与她一起干活。小丫头起初有些忧郁的模样,小小年纪沉默寡言,与穗儿也是招呼都不打一下。不过她毕竟还是有孩子心性,穗儿巧言逗了她几句,她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可莫要在顾嬷嬷面前说这样的玩笑话,她定要寻个错罚你。”笑完后,小丫头又东张西望,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

“为什么呀?难道连玩笑话都不能说了?”穗儿问。

“别的宫自然没问题,但在这咸福宫,连笑都是罪过。那顾老妖,就是老天派来惩罚我们大家伙儿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前辈子造了孽,这辈子竟然被分到了咸福宫服役,你说,我今年才十三,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小丫头说着说着都要哭出来了。

“有这么夸张吗?”

“哎呀,你知道个甚么,那顾嬷嬷可是陛下派来的人,陛下要她好好看管咸福宫,看管好恭妃娘娘,莫要让恭妃娘娘出来随意走动。这根本就是变相将恭妃娘娘打入冷宫了。顾老妖仗着有陛下撑腰,完全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娘娘的饮食用度都很差,她自己中饱私囊。娘娘只能趁着顾老妖每五日外出汇报的机会出去转转,或者必须要有太后娘娘的召见她才能出去。”

“难道太后娘娘不管吗?”

“太后娘娘如何管得了,走了一个顾嬷嬷,还会再来新的李嬷嬷、王嬷嬷,圣上不喜欢恭妃娘娘已经成了事实,太后娘娘也改变不了。太后娘娘本因为立储的问题和圣上之间生了罅隙,如今只想稍微让步一点,修补母子关系,所以只能牺牲恭妃娘娘。谁让我们娘娘是都人出身,孤苦无依的,谁都能欺负。”小丫头终于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看来她虽嘴上嫌弃咸福宫,到底还是认主,知道要心疼自家娘娘。

穗儿叹了口气,摘了自己的帕子帮她擦眼泪,问道:

“莫哭了,我还不知道你叫甚么名字呢?”

“呜呜……韩…韩佳儿。”

“韩佳儿,哈哈,我是李惠儿,咱们名字还挺合的。”穗儿笑道。

韩佳儿吸着鼻子,红着眼打量穗儿,眼前这个姐姐瞧着年纪不大,却有种超越年纪的成熟,她长得可真好看,笑容莫名让人安心。

“你这人……还真是乐天。”她嘟囔道。

“这世上的苦难多着呢,若你总是愁眉苦脸,这一辈子岂不过得太憋屈了?再苦再难,我也不哭,我就是要笑,就是要那些欺负我们的人不能得逞。只要你开动脑筋,不断想办法去应对,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天,会苦尽甘来。”她眸光仿佛穿透道道宫墙望向了外面遥远的天地,温暖且坚定地说道。

……

穗儿来咸福宫的第三日才见到恭妃娘娘,地点是在咸福宫偏殿中。恭妃看上去有些紧张,她是趁着顾嬷嬷不在的间隙招穗儿来的。一见面,恭妃娘娘就很直接地插入正题:

“若你能为我寻到前首辅的宝藏,我可以协助你出宫。救你的南镇抚司总旗方铭与我自幼相识,但甚少有人知晓我与他的关系。他有途径可以帮你。”

穗儿想了想,应道:“娘娘为何认定确实存在这样一笔宝藏?从始至终,这不过只是传言罢了。”

“我必须相信,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奴婢愚钝,不明白为何宝藏会成为娘娘唯一的希望。”穗儿道。

恭妃望着她,半晌叹息道:“眼下朝政之弊端全在于缺乏钱财。如若我能为我儿挣得这一份宝藏,那么在未来的储位之争中,我们就有更多的保障。这一笔钱财,会有很大的作用,不论是用在打通上下关节,积攒人脉,亦或是让我儿做成更多大事,立下功勋。”

皇子不参与朝政,这是自成祖之后的规矩。不过嘉靖帝时,彼时的裕王,也就是后来的隆庆帝已然在暗中参与朝政,嘉靖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所以此后皇子只要不明着来,暗中都可培植自己的势力,参与朝局。穗儿能够理解恭妃娘娘这种提心吊胆,必须为儿子提前做打算的心-

“太后娘娘为甚么……”穗儿不禁动容。

“为甚么要这般护着你?”恭妃接过她的疑问,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你可知,太后是这宫中最念旧,最体恤下人的主子了。因她是贫苦出身,知晓身为奴婢的艰难。而你……我亦不知道为甚么,或许是因为你曾是前首辅的家里人罢,太后看见你,就会想起前首辅。”

穗儿或许永远也不能弄清楚太后为何会这般护着她,但这份恩德,她牢牢记在了心中。于此世间,待她薄者甚多,待她厚者甚少,故后者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有能力了,可以对这些人有所回报。

穗儿与恭妃商定,每逢朔望及初五、初十、二十日、二十五日,穗儿能趁着午后至掌灯时分顾嬷嬷不在咸福宫中的机会,前往安乐堂老姑姑处绘图。因着顾嬷嬷每逢这些日子,都有半日不在,要去内官监向她的上级汇报咸福宫近五日的事项。她是宫中少有的拥有出入玄武门令牌的宫婢。她的上级,实际上就是司礼监大太监张诚的干儿子——内官监少监张书福。张书福得她汇报后,会向张诚报咸福宫事项,张诚会定期捡其中要事向皇帝禀报。皇帝一直严密监控着咸福宫,他猜忌恭妃,不允许她肆意走动,也不允许她与除了太后之外的任何人来往,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注意。

穗儿利用这短暂的半日时光,努力回忆前首辅曾给她的所有绣样,闷在安乐堂中,将画幅一点一点拼接完整。她每次去安乐堂画画,老姑姑就坐在她身边,安静地陪着她。她会给穗儿端上一杯热水,亦或做点小吃食给她垫肚子。阴雨的天气中,安乐堂内一片昏暗,她还会点了油灯,照亮桌案。天凉了,她会为穗儿烧暖手炉,为她缝制冬袄。真如母亲般,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她。穗儿时隔数年再次体会到了早已失去的母爱亲情,与老姑姑之间的感情也愈发深切,难以分割。无形中,她已然将老姑姑当做了另一个母亲,希望能一直照料她,为她尽孝。

绘画持续了三个月,终于被顾嬷嬷发现了端倪,穗儿和恭妃不得不暂停了一段时间,等顾嬷嬷解除了怀疑,才继续再画。由于这项工作万分繁琐,穗儿又不似被张鲸抓住时敷衍他们,可以随意乱画,因而一直持续到第二年,也就是万历十三年的四月份,穗儿才基本上完成了全幅绣样的拼接。

她与恭妃还没来得及进一步研究这全幅绣样,事情出了变故。万历十三年五月初三,张鲸以东厂例行巡查的借口,亲自带人来到了咸福宫中,并确认了穗儿就身处咸福宫的事实。他当时并没有当场将穗儿抓走,因为忌惮顾嬷嬷,亦害怕此事传入皇帝耳中引发皇帝猜疑。

咸福宫成了危险之地,但穗儿却没办法再随意调动,她觉察到咸福宫中应当有内奸,否则是谁向张鲸通报了她的所在?慈宁宫已经回不去了,安乐堂不能暴露,咸福宫已然强敌环伺,四面楚歌,穗儿陷入了入宫后最危险的一段时期。

第35章 【旧事】

穗儿如今非常不愿意去回忆万历十三年五月至万历十六年十二月这两年半间她所经历的事。因为那完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一段时间,她经历过差点吃下被人下了毒药的食物,睡觉的过程中卧房险些失火,私人物品多次被人翻乱、例钱失窃,走路被人下绊子,以及数不清的罪名嫁祸,诸如盗窃财物、宫禁后随意走动等等。

如今回想起来,如若不是她自己谨言慎行,做任何事都留一个心眼,再加上方铭暗中通传张鲸的部署,太后、恭妃多次出手抵挡灾祸,以及身边两个好友韩佳儿和吕景石的鼎力相助,她恐怕真的活不过那段时间,不是被人害死在宫中,就是要被张鲸成功嫁祸罪名而带出宫中,再次成为阶下囚。

韩佳儿与她成为挚友,源自一次阴险的嫁祸。有人将不知从哪儿窃来的一包珠宝首饰藏在了她与韩佳儿的床铺中间。穗儿可以笃定这件事是张鲸指使,因为没过多久,搜查失窃珠宝的东厂就精准地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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