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温璇只感觉倦意席卷，她努力睁眼，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凑到姜予淙耳畔，嚷着说，“我好多了，先回去了，今天还要谢谢你。”

姜予淙立即起身，“我送你。”

温璇推辞几次，姜予淙执意坚持，两个人并肩走出包厢，震耳的音乐被隔离在房门内，温璇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不知道醉酒的感觉，只见过父亲每次酗酒后神志不清，摇摇欲坠的样子，她扶着包厢外的墙壁，撑着自己努力站稳。

姜予淙忽然扶住她的肩，“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扶你到那边坐坐。”

温璇的目光开始涣散，冷白皮肤染上酡红，她抗拒的躲开姜予淙的手，“没事，我还是先回去吧。”

可推开的手却颓然无力，姜予淙微妙地挑着唇，“别犟了，你都站不稳了。”

姜予淙不再犹豫，揽着她的肩往一个幽静的包厢走，包厢的房门在身后自然闭合，封闭的空间里姜予淙把温璇搁置在沙发上，贴着她坐下来，亲昵地揽她的腰。

温璇打了个冷战，浅存的意识感到怪异，她努力挪开自己，“姜予淙，你回去陪朋友吧，我自己歇一会就好。”

她支着头，唯恐自己晕过去，此刻的姜予淙把眼镜摘下，眯着眼冷凝着温璇，一扫温润颜色，瞳眸里闪着猛兽的光。

“温璇，你跟了我吧，反正也没人会要你了。”那平淡的语气，把恶毒叙述的如此平常。

他扯着前襟扣子，向温璇倾身伏来，温璇到此刻才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大力推开姜予淙，起身就往门外跑，却发现站起的脚步虚浮无力，是那杯饮料有问题！她无论如何都猜不到，姜予淙竟然会做这种龌龊事。

姜予淙抓着她的手腕，拖着她把人甩回沙发里，就算没有那杯有问题的饮料，温璇也抵挡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

姜予淙用腿压住她的下半身，开始扯自己的衣服，温璇挣扎着求饶，“你跟周弈不是朋友吗，你不怕周弈找你麻烦吗？”

“周弈？”姜予淙忽然停住了动作，阴惻冷笑，“你以为他为什么不来找你，为什么阚薇敢当众羞辱你，校方无一人为你撑腰，那还不是周家势力大，”姜予淙像戏耍一个玩物，他垂下头就要吻她，被温璇胡乱抓着，打在脸上。

姜予淙耐心耗尽，一巴掌狠狠甩在温璇脸上，“你也想找我们这种子弟，你配吗？你只配跟我们玩玩，温璇，别装清高了，跟了我，你一样不吃亏。”

姜予淙掠夺似地撕扯温璇的衣服，绝望，耻辱，像张开口的毒蛇，终于扼住了温璇的脖子，她终于明白，她和周弈没可能了......她的心房终于塌了......

她拼命扑腾着，伸手间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没有任何犹豫，操起来狠狠掼在姜予淙的侧脑上，只听见一声闷哼，姜予淙应声倒地，温璇挣扎着爬起，不顾衣衫不整，踉跄着推开包厢门，逃出那个鬼窟。

走廊的灯光扎碎了她最后的坚强，眼泪飚出眼眶，细碎的哭泣声在喧嚣的环境里如此渺小，她看着这个炫彩的世界，原来连一个容身之地都不肯施舍给她。

忽然一声暴戾怒喝在身后响起，“温璇！”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温璇回头的瞬间，猛得一下重击在前额炸开，她只感觉世界在光阴重叠中交替，耳中的轰鸣逐渐变大，姜予淙狞厉的面容浮在眼前，他一手捂着侧脑，一手操着染血的水晶烟缸，恶狠狠地瞪着她，任凭她身体似无根的飞絮，向地面栽倒下去，眼前的光彻底消失。

那消失的光在梦境里也让人背脊生寒，温璇从梦中冷汗涔涔地醒来，环顾四周，却是熟悉的简陋公寓。

炎热的夏季，没有空调，公寓里只能靠夜风调节温度，眼角泪痕未干，冰凉凉地砸在心上。

像冻在心上的一个疤。

窗帘被夜风卷着，哗哗作响，暗沉沉的夜色里，温璇抱着双膝把头埋进臂弯里，身体冰冷，仿佛刚刚不是梦境，是10年前旧事重演，现实和记忆突兀地重叠着，侵蚀她的意志。

良久，她擦干眼泪，下床找水喝，端着玻璃杯，看见晾衣架上整洁的警服，愣愣地出了神。

记忆像沙漠里的里程碑，吹拂黄沙，清晰呈现出来时路。

“不许动，靠墙站好，”这是温璇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温璇被一伙执行任务的警察救了，救她的警察叫齐鲁，是奉市临时借调过来的刑侦警员，恰巧遇见了怒极行凶的姜予淙，和衣衫凌乱的温璇。

温璇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一侧眼睛被完全遮挡，在偏差的视线里，映入眼帘的是白的刺眼的墙面，和一身墨绿制服的年轻警官。

“小妹妹，我是奉市刑侦支队的齐鲁，昨天打你那个男的我们已经扣押了，我们给你做了相应的检查，除了外伤，你体内还有氟硝安定的成分，我们俗称迷//奸水。”齐鲁摘下帽子，坐在病床前，下颌上泛着青色胡茬，显然熬过大夜。

“我们一直也没联系上你的家人，你看你还有什么人可以来医院陪护，毕竟这件事对你的伤害确实不小，而且后续针对姜予淙的审讯还需要你本人的配合。”齐鲁语气温和的跟温璇沟通。

温璇嗓子干哑生涩，“我家里没什么人了，如果不严重我就可以出院了。”

齐鲁侦破过的案子从打架斗殴到杀人分尸，不计其数，像温璇这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孩子弱小可怜，家里没人撑腰，行凶者权势滔天，他沉吟片刻说：“你眼眶上的伤再往下一点，眼睛就不保了，你有任何委屈都可以跟警方说，我们都会给你做主。”

温璇沉默着，乌青的小脸渗着破碎感。

从昨天夜里把姜予淙抓进所里，姜家人的电话就不停的打到办公室，齐鲁也明白，蓟州这地方，一幢楼塌下能砸出十几个S级领导，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屁大的事都能惹上达官贵胄。

他早晚是要调回原单位，可是他走了，谁又能管这个孩子。

“姑娘，你跟我详细讲讲你的情况，我们总要想个办法，人还是要往前看，活着就总有希望。”

温璇目光飘忽，躺在病床上，单薄的隐藏在被子里，毫无存在感。

齐鲁缓缓道：“我办过很多案子，全国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各有各的难处，我听你们校方讲，你的成绩非常好，你看，你这一点就超过了95%的人，因为你有希望改变命运，有多少人资质平庸，长相平常，可以说样样都稀松平常，可是仍旧有滋有味地活着，人嘛，就得学会遇事解决事，没事不操心，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嘛。”

温璇露在外面的眼睛转了转，水泠泠的，齐鲁见有戏，拖着椅子凑上来了，循序善诱地讲，“你的案子现在是我主抓的，趁我还在蓟州，帮你争取一个最好的处理结果，防止后患无穷，你还年轻，我了解过嫌疑人家属的背景，我担心如果我走了，你这个案子被轻轻放下，将来你的生活会更艰难。”

温璇只觉得有冰凉的泪滑落，“警官，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还能相信你吗？”

那是冬季的午后，暖阳穿越云层，在齐鲁身上镀上金光，他笑着说，“小妹妹，我是警察，我不知道你对我们是什么印象，我们的工作就是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还受害者一个公道，如果一个国家连执法部门都不能为百姓讨个公道，那法律存在的意义何在，你要相信我，即使你受过很多伤害，很难建立对人的信任，但我们是警察，警察是国家的防线，我们不代表个人，我们代表的是正义。”

温璇的心里默念着，警察代表着正义。

她仿佛在隐藏在地狱的暗门里，看见了刺眼的金光，不论曾经的路如何崎岖坎坷，阴冷晦暗，只在这一刻，齐鲁的样子刻在了她的心底，有一种信念比仇恨更坚定，她要成为正义，把一切丑陋和罪恶都终结在过往。

她对自己说，温璇，你要活下去......

温璇摸着笔挺的制服，干燥的触感，却令人格外心安，10年归来，她终于成为年少时许诺的样子。

这些年，她甚至记不清周弈的长相，可偏偏这样一个在记忆里模糊的人，再次出现，也会在心底激起千层浪，她摩挲着藏蓝警服，在心底默念，离他们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