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日
嗯,该从哪开始说起呢。
哦,想起来了。
那天是儿子的生日,看我这记性多好,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前几天我还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告诉我想去一次游乐园。
“我说的是礼物,不是愿望。”我纠正道。
“我不管,我就要去游乐园,你带我去嘛。”他拉着我衣袖撒娇。
“噫噫噫,你都多大了还撒娇。”我轻笑。
“去不去嘛?”他眨着眼睛,卖萌装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哎,对了,你生日是几号来着?”我问。
他皱起了眉头,直盯着我看,一副疑惑的眼神“我是你亲生的吗?”
我被他这句话搞的一愣,随即一脸严肃“不是,你是我在厕所里捡的。”
“哪里的厕所?”
“就咱家小区楼下的公共厕所。”我耸肩,一副你懂的表情。
下一秒,他就朝我弯腰鞠了一躬,说道“阿姨再见!”
说罢,背着书包转身便离开了家,背影决绝。
“你要去哪啊?”我问。
“去找我的亲生父母。”他头也不回地扔下这句话,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了。
哼!
当我走进停车场的时候,发现他正低着头,鞋尖轻点着地面,闷声不吭地倚靠在车门边。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啊?”我笑着问道。
他缓慢抬头,露出了一张精致漂亮的五官,真是越看越上头,不愧是我生的孩子,就是帅。
“阿姨,我没钱坐车,您就好人做到底,送我一程吧!”说罢他向我伸出手,摆出一副乞讨的姿态。
“好吧!”我叹息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发发善心,免费载你一程吧。”
“谢谢阿姨~”他咧嘴,朝我灿烂地笑着,眼睛都眯起来了,我差点忍不住扑过去咬一口。
把儿子送到学校 我一脚油门绝尘而去,赶往市立医院。
换上白大褂,带上消毒帽,看到我这身装扮,应该能猜到我的职业吧?
嗯?猜不到,那当我没说。
后天我还有两台手术要做呢,一个白内障,一个是斜视矫正,不过我并不担心这些问题,面带微笑的走进病房,推开虚掩的房门,一阵刺鼻的药水味瞬间涌入鼻腔。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但是突然一闻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病房里阳光充沛,暖黄色的光打在床上小女孩的脸上我走近看,她长相甜美可爱,皮肤细腻白皙,睫毛长而密集,明亮的眼珠却往外偏斜着不能同时注视到一个点,视力也比较低,走路经常撞墙或者跌倒,经过遮盖试验检查近距离外斜25°,远距离外斜35°,诊断为“间歇性外斜视。”
别问我什么是间歇性外斜视,因为……问了我也不告诉你。
小姑娘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对站在面前的我视而不见,她是真没看见我,目光所视是窗帘以及另一侧的床位。
“醒了?”我温柔地询问,语气尽量让自己变得更平易近人。
“医生阿姨来看你了,快给阿姨问好!”小女孩的妈妈笑呵呵地说道。
小女孩扭过头来,懵懵懂懂的模样呆滞了片刻“医生阿姨,医生阿姨在哪里呢?”
小女孩的眼神游离不定,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微笑着,蹲下身子,与她的视线保持平视。
“阿姨在这儿呢。”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哇!”小女孩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喜。
“医生阿姨,你今天又漂酿啦!”她夸赞道。
我被逗笑了,摸了摸她乌黑亮丽的长发,笑吟吟地说。
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解释一下,可不是自恋哈,因为小孩子通常是不会骗人滴。
“谢谢囡囡,你也很……漂酿。”
听了我的赞扬,她的脸蛋顿时红透了,害羞地低下头去,双手捏紧病号服的下摆。
看着小姑娘这副害羞的模样,我觉得特别的可爱。
“医生阿姨,我的眼睛能治好吗?”囡囡有些忧愁地问道,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写满了期待和渴望。
“当然能啦!”我肯定的答复她。
她开心极了,用右手拍了拍左胸口,笑得特别灿烂。
我领着一帮实习生查完房,顺着楼道一路往前走,边走边提问,比如某位患者的检查报告啊,术后有没有什么反应,恢复情况如何,各项指标是否正常,以及今天的药用安排。
而那些平时掌握不牢固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心里面犯嘀咕“别提我,千万别提我!”
我扫了一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专门逮那种低头保持沉默的孩子提问,一问一个准。
脑袋嗡一下子懵圈了,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刚背的内容,一紧张,特么的全忘干净了,真是一点干货都不留啊。
而且他们还发现,呆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医院里面,真不如在医校的时候舒服,虽然有些时候背书背的脑仁儿疼,好歹清静,且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安排。
现在可好,整天东跑西颠,忙的跟个三孙子似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看着他们一个个支支吾吾的,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儿,结果这帮家伙光挠头挠了半天,
“行了行了別薅了,再薅头发都秃了,到时候该怎么找对象?”
“晴姐你不懂,我这叫聪明绝顶!”曹启瀚嬉皮笑脸的嘿嘿道,将头发向后捋了捋,我挑了挑眉,显摆一下“再说了,就我这相貌,不说风流倜傥,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像是那种缺女朋友的人嘛!”
众人看着曹启瀚一脸贱兮兮的样子,纷纷发出鄙夷的声音,恨不得现在上去给他两拳。
“嘿,你们这是嫉妒!”
不知是谁啐了他一声,我揪着他的耳朵,笑骂道“小兔崽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型!”
曹启瀚歪着脖子连连告饶“哎呦,别揪!别揪!”
本来耳朵揪已经够大了,再揪下去的话,恐怕耳屎都得给拽出来。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
我眯着眼睛,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抬腿就是一脚,怒道“他们是新来的实习生,不懂很正常,你可是毕了业的,怎么也不知道?”
就算是吃到肚子里,也得有个消化的过程吧。
曹启瀚揉了揉耳朵,一脸委屈的看着他“白姐,这件事你也不能怨我啊,想当初哥们儿我也是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追问道,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作何解释。
“时间,没错,要怪就怪时间,它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偷,把我学的知识都给悄无声息的顺走了!”曹启瀚表情严肃的说道。
我不以为然“知识是你自己的,刻在脑子里怎么还能被别人偷走,就算被偷了,那也得把你的脑子一起偷,可问题是你的脑子还在啊。”
“是真的!”曹启瀚郑重其事告诉我“你想想啊,时间都能把一头活生生的大肥猪杀死,顺带着偷点儿别人的记忆,那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我稍微一愣,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曹启瀚见状皱了皱眉“怎么,你不相信?”
我笑着点头“信,我信。”
他这是在说自己吗?
“好啦,玩笑归玩笑“我清了清嗓子“你们是什么?你们是医生,将来是要拿手术刀救人的,就这水平,对得起你们上了五年的大学吗?对得起希波克拉底誓言吗?!”我板起脸,严厉训斥着面前的这群熊孩子。
一问三不知,二问四不知,这样的工作素质,怎么配称之为医护人员,太不专业了!
他们是怎么考进医大的?
我在心中暗暗吐槽道,脚步丝毫未曾减慢,继续向前走。
“我数到三,答不上来的人,我会跟你们校长还有指导老师建议建议你们回学校重修,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我冷冷地说道。
“三!”
话音落了有一会了,但是没有人接我的话,我蹙着眉头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已经有人开始抓耳挠腮了。
“我都数到三了,你们怎么还不回答问题?真想回学校重修啊!”我加重了语气,板着脸说道。
“白大夫你耍赖,二和一还没数呢!”有人嚷嚷道。
“谁耍赖啦,我说的是数到三,没说数一二啊。”我无辜地反驳道。
“你……你……”
看着实习生们一个个憋得青紫的脸颊,我的心情总算舒坦了一点。
“回答不上来的,林山跑道,十圈,晚上留下来加班,回答上来的,同样是林山跑道,五圈。”
我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众人哀嚎了一声。
“白大夫,为什么我们也要跑啊?”
“你们不是同学吗?”我耸耸肩“将来也会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战友受罚,你好意思在旁边看热闹吗?”
“哦。”实习生们垂头丧气的应道,一个个耷拉着头,跟蔫儿了的茄子似得。
不知是谁问了一嘴“白大夫,那我们现在算不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呢?”
“算。”
他们立马欢呼雀跃了起来。
“既然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那么战友受罚,你好意思在旁边袖手旁观?”
我翻了个白眼,刚要反唇相讥,却又忽然觉得这句话似乎有点道理。
于是干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晚饭后,跑道集合!”
众人齐刷刷的应了声是,便各奔东西,散去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
“快快快,患者的心率一直在往下掉,已经四十了……”
“心脏骤停 ,马上进行紧急抢救!”
……
听着外面杂乱无比的喧嚣声,我深吸了口气,正准备走回诊室时,广播站突然响起“眼一科白芷晴医生请速来手术室!”
我脚步一顿,把手上的东西往护士站一丢,便匆匆下楼,换好衣服。
我赶到的时候,手术还未开始。
“什么情况?”我冲着主任问道,心里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孩子写作业的时候打瞌睡,不小心把铅笔插到眼睛里了。”主任叹着气,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
我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患者,一张稚嫩的小脸苍白如纸,额角全是细密的汗珠,右眼还插着一小节带血的铅笔。
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能遭遇如此惨痛的事故!
麻醉师看着仪器“患者已经进入全身麻醉。”
主任打算让我主刀来做这个手术,我自然也不会让她失望。
我专注地凝视着患者的眼部,轻轻地用棉签拭去眼部周围的污垢消毒,然后轻柔地固定住患者的眼球。
准备开始手术。轻声嘱咐护士们调节手术灯的角度,确保手术区域充分照明。
患者的小身体躺在手术台上,周围被绿色的手术布围绕着,手术室内一片肃静,只有医疗设备微弱的嗡鸣声。
孩子的眼角膜上,大概有六到七厘米左右的伤口,要知道我们整个角膜直径大概11至12毫米,已经占据了一半,非常危险。
“虹膜是脱出来的,眼内容物的一部分脱出来了,整个晶体全白浑浊,铅笔头穿过角膜,直达睫状体。”
我接过显微镊,缓缓接近眼部伤口,这点要格外小心,以免进一步损伤到眼部组织,终于,显微镊轻轻夹住了铅笔头,我小心翼翼地开始缓慢地将其取出,每移动一寸,我的心脏便颤抖一次。
医护人员时刻监测患者的生命体征,确保手术安全顺利进行。
计时器显示,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个钟头,果然在全神贯注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非常快。
当完美地取出铅笔头,并将它放置于托盘上时,我的背脊已被汗浸湿透,心跳更是剧烈地狂跳起来。
“呼——呼——”我喘着粗气,一旁的助手帮着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准备缝合。”
……
一切结束后,我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伸了个懒腰,活络筋骨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水,那叫一个爽。
因为在手术当中我们是不能喝水的,必须保证精神的高度集中,平时在看诊的时候也会因为忙碌从而减少喝水和上厕所的次数,长此以往,痔疮和泌尿结石就会在不知不觉中缠上身。
总有人认为医生的工资不菲,福利待遇优厚,那你是光看到殊不知在我们身后的背后,是付出多少努力与艰辛才获得的,如果连健康都守不住,那些钱和福利,根本就是一堆虚妄!
每天早晨八点半开诊,因为还要送我儿子上课和避开早高峰,都会提前一到两个小时出发。
到了医院就开始查房,了解所辖病患的情况,还要管着一帮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尤其是一群男孩,真不让人省心。
但他们都是好孩子,只不过还没改掉那种自由散漫的臭毛病罢了,这才刚开始,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来整蛊……啊不,是整改他们。
因为刚才那场手术,我让同事帮忙值了会儿班,刚一进门,她就似笑非笑的告诉我“老白,你被投诉了。”
还没有评论哦,快来首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