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往回走吧。” 萧逸云望了一眼远处。该看的都看了，真实发生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萧逸云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一进西城门，她就吩咐道：“夏竹，你去打听下是谁下令不准流民进城的？”

“露华，你去买三车馒头来。”

柳尘卿开口补充道：“露华，你把金勤她们叫来帮忙，就我们这四个人发馒头不安全。还有除了馒头，再熬点稀粥。”

萧逸云也想到了什么，嘱咐道：“你再买几张红纸，让店家帮你裁成指甲盖大小均等的小块。”

“是。”露华虽然不明白太女殿下想干什么，但他老老实实答应了下来。

夏竹的动作很快，她装作过往的客商，询问了守卫和衙役。没多久她就回来禀报了：“主子，是秦州县令陆飞笛下的令，让守卫把流民拦在城外，并且驱赶到西城门外。说是切勿让流民进城惊扰了贵人。”

露华因为路程远，事情多，回来得慢些。他回来时，身后只跟了两辆推车，由金勤她们推着。一辆推车堆着馒头，另一辆推车载着三桶稀粥。

“主子，我跑了三家馒头铺子，才买到这些。店家已经在做了。其他人正守在馒头铺子里，等做好了就马上送来。稀粥是府里后厨拿米饭煮的，但是碗不多。”

露华左手拎着一个用布罩着的小竹篮，布掀开，里面是裁好的小红纸，“这是您要的红纸，已经裁好了。”

“大家都干得很好。我们先把这一车馒头发了。”

萧逸云点了下人头，很快安排好了分工。

“金勤你们五个去喊想领馒头的人排成两列，不愿意排队或者扰乱秩序的人不让领。露华你帮忙按照顺序每人发两张小红纸。我和我夫郎还有夏竹负责发馒头，一张小红纸可以换一个馒头。稀粥让她们自己盛，碗不多，轮流喝。金勤你们大致给排队的人介绍一下流程，最主要任务是维护秩序，防止闹事和抢别人的小红纸。”

一听有好心人发馒头，流民们沸腾了。队伍排得很快，虽然过程中难免有些推推攘攘。

有一些人生病了或者起不来，不能来排队，萧逸云从维持队伍秩序的人里抽了一个人出来，让她负责把馒头发给这部分人。

每个来领馒头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与之前麻木、呆滞、冷漠、防备的样子大相径庭，她们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很多人朝她们作揖。甚至还有人跪下给她们磕头，其中就有方才默默站在角落、怀里抱着两岁孩童的中年女子。

自她来领馒头，萧逸云就暗自观察着她，一名中年男子搀扶着一位年迈的男子跟在她身后，应该是她的夫郎和父亲。她们四个人领到了八个馒头，她拿到馒头后咧开嘴笑了，先把两个馒头递给了老人，再把馒头掰碎了掺在粥里喂给孩子，最后才和夫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馒头，她们又迅速地每人喝了一碗粥。喝完了还拿出水囊，荡了荡碗。她和夫郎、父亲高高兴兴说着什么，一点都想象不出半个时辰前她还沉默着等着与人换孩子吃。

萧逸云低垂着眉眼想着：也许这个女子也爱着她的孩子，但是这是她唯一能舍弃并能换来食物的了。萧逸云更多品出的是苦涩和无奈。没有经历苦难的人，与其高高在上的指责她们，不如给她们一些帮助。帮助甚至不需要很多，只要给她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两车馒头很快发完了，出乎萧逸云的意料，剩下的流民竟然次序井然，没有吵闹，大家静静地等待着下一车馒头。她们眼巴巴地望着城门的方向，好似生怕一不留意惹恼了好心人，不再给她们发馒头了。

众人回到大皇女府已经很晚了，池塘里的莲花合拢了花苞，锦鲤也沉到池底安睡了。

晚饭萧逸云和众人一起吃的馒头，在她嘴里干巴巴、平淡无味的馒头，却被流民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两人回到寝屋，坐到床上，柳辰卿敏锐地察觉到妻主的状态不对，一直呆愣着出神。他在边疆虽然见惯了百姓疾苦、生死离别，每每见到还是心中不安，更别说妻主第一次见了。

“妻主”柳辰卿从背后抱住萧逸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把妻主搂在怀里，明明是夏日里，妻主的身上却有些发凉，妻主的身量没有他高，脸色细细看也有点发白，竟给他一种娇小脆弱的感觉。

“阿卿，我有些害怕。” 这是萧逸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瘦弱男子怀里的死婴，墙角边脸色青灰的老人，还有小树林里堆着的……刚刚一直在忙碌还好，萧逸云还能强迫自己冷静，现在闲下来，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可自控得冒了出来。

萧逸云转过身体，回抱住柳辰卿，她把头埋在夫郎的颈窝里，声音闷闷地说：“阿卿我是不是很胆小啊？”

“妻主一点都不胆小，妻主做的很好，今天我们一起救了很多人。”不像他硬邦邦的身子，妻主的身体软软的，还微微有些发抖，柳辰卿默默把妻主拥得更紧了。

“六天前，我就知道旱灾了，以为做好了准备，可还是死了这么多人。”

一滴二滴三滴，滚烫的泪珠落到柳辰卿的颈窝里，妻主哭了。柳辰卿手足无措起来，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妻主。

妻主的眼泪润湿了他的脖子，他感觉妻主都要哭得喘不上气来了。

他心一横，把妻主从怀里捞了出来，笨拙地吻上妻主的眼角，伸出嫣红的舌尖把苦涩的眼泪舔去。

萧逸云愣住了，一时忘记了哭泣，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柳辰卿出嫁得太匆忙，昏迷中被抢走，没有人教过他男女之事。萧逸云在现代没有谈过对象，在古代又是一个痴傻之人，自然也没有人教过她。他们两个成亲到现在，除了亲吻过脸颊，连个正式的吻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