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盛十九年 七月十七，大皇女府颇为热闹的一天。

萧逸云已经连续和各种县志、农书死磕了好几天。

她发现秦州的地理环境有点类似甘肃。冬季寒冷而漫长，春夏界线不分明。夏季短，气温高，秋季降温快。降水多集中在七到八月，占全年降水的一半多。地里只种一季小麦或者水稻。

这几天，她一直在苦苦思索如何补救干旱带来的损失。

夏竹一推开书房门，就看到一个眉头紧锁的殿下，“殿下，派去荆州探查的人回来了，您准备什么时候见？”

“不是奴婢唠叨，您这样可不好。您要不就以前那样大脑空空，什么都不想。要不就现在这样从早到晚，苦思冥想。”

萧逸云还没来得及答复，秋荷又推门进来了。

“殿下，将军府的人接来了，现在正在前厅。”

萧逸云想了想，这几日她忧心旱灾，与夫郎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除了三餐和睡觉，都是陈阿宝在陪夫郎。她还是先陪夫郎见见将军府的人，把她们安置妥当比较要紧。

萧逸云赶到前厅的时候，柳辰卿已经在了。与她想象中的众人激动得痛哭流涕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大家很是镇静。

将军府众人见到她很是恭敬，一共十个人，其中八名女子，各个身量都很高，一看就是极不好惹的样子。其中一个年长些，应该就是将军府的管家冯春。还有两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身着宝蓝色劲装，腰间配了三尺长大刀，应该就是夫郎提起过的露华和霜降。

夫郎今天看见她竟然没有黏过来，人离得老远，声音颇为冷淡地向她介绍了一遍将军府的人。

难道是觉得这几日被疏忽了，生她气了吗？

将军府众人一路快马加鞭，风餐露宿，显得很是疲惫。府中正好还有一些空着的院落。萧逸云叮嘱秋荷带众位女子先去安置，露华和霜降则由陈阿宝带着。

见众人都走了，她急忙一把抱住了夫郎。幸好，阿卿没有推开她，这是能哄好的那种生气。

萧逸云继续再接再厉。她蹭了蹭夫朗的肩膀，用上了小时候跟父母撒娇的语气：“阿卿，我这两日不是故意疏忽你的，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今晚一定早点回房陪你。”

柳辰卿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想在将军府众人面前保住威严。他确实有点想妻主晚上早点回房陪他，心虚地咬了咬嘴唇，说道：“好。”

“阿卿真好。” 萧逸云忍不住亲了一口夫郎的侧脸，心中感慨：夫郎怎么这么乖、这么甜、这么好哄！

“派去荆州探查的人回来了，我们一起去书房见见，好不好？”

柳辰卿点了点头，“恩，西北地区发生旱灾，西北军也会大受影响。”

书房里，随着影三禀报的进行，气氛越来越沉重。

不仅荆州，荆州附近的永安、沧水都近一个月没有下雨了。河道水位开始降低，离河道较近的农户尚可以挑水灌溉。离得远的辛辛苦苦挑一天水也救不了几棵庄稼，杯水车薪，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里的小麦和水稻干死。

“河道里还有水？” 萧逸云插话道。如此倒是比河床干涸开裂的情况好一些，至少百姓的生活用水还是能够保证的。

“对，但是河道水位很低，农田灌溉的水渠都干了。”

萧逸云回忆着现代使用的灌溉工具，“没有水车吗？”

王善言解释道：“水车有，但是数量不多。水车效率不高，还需要人一直手摇。前些年又没有这么严重的旱情，绝大多数水车都没人好好养护。”

影三继续汇报道：“荆州、永安、沧水城里的各家粮铺现在已经被哄抢一空，一些人已经开始投奔外地亲友了。荆州府衙已经发出公告安抚百姓，让大家不要哄抢粮食，承诺会组织粮商从外地紧急调粮。并保证如果发生粮食短缺的情况，官府会开仓放粮。永安、沧水的官府还没有反应。”

“荆州府衙反应倒是迅速。殿下，您觉得组织粮商从外地调粮效果如何？”王善言决定考较一下自己的弟子。

“应该是现下最好的办法了，但商人追利，从外地调粮，人力、运输皆是花费，如若粮价不涨，粮商必然不会竭尽全力，各式推诿，以坏充好。如若粮价涨了，荆州、永安、沧水百姓不知家中积蓄几何，能否负担得起？”

王善言对弟子的答案很是满意：“荆州县令名叫唐荣，很是怯懦，她的师爷唐郁却颇有才干。江南富庶，哪怕普通人家都小有积蓄，即使粮价高，俭省一些，也能坚持一年半载。西北却不同，苦寒之地，商业也不发达。组织粮商从外地调粮，确实能解燃眉之急，但不是长久之计，更不是根本之计。”

萧逸云记得小时候电视剧里演的，每当天灾人祸，皇帝便会下令赈灾，“老师，我们是不是应该禀告母皇，让母皇下令赈灾。”

“荆州、永安、沧水的县令应该已经上折子了。”

“那母皇会派人赈灾吧。” 萧逸云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会的。殿下实在担心的话，臣可以替您上一份折子。皇女的折子可以直接送达陛下手里，不用经过层层审核，会快上许多。” 王善言话只说了一半，圣上一定会派人赈灾，但是及不及时，措施恰不恰当，赈灾款能不能落到实处，都是问题。

“那麻烦老师了，学生也想为受灾的百姓尽一份心力。”

影三走后，王善言坐在书桌前字斟句酌地写奏折，萧逸云在旁边涂涂画画。她把农书上的水车翻了出来，“数尺之车，一人两手疾转，竟日之功可灌二亩而已”，附图是一种小型的手转式翻车。这种水车的优点是体积小，一个人就可以操作，但是遇到大旱就力不从心了，一天只能灌溉两亩土地，也比较费力。

萧逸云照着印象中的现代水车和学校教的物理学知识对着水车修修改改。

“妻主画的是改良水车？” 柳辰卿好奇地问道。

“恩，不仅人力，风力、水力和畜力都可以成为水车的动力来源。手转式翻车不容易发力，很容易累。脚踏式翻车更好，可以是一两人踩动的轻便水车，也可以是多人踩动的大型水车，可以是站式的，也可以是坐式的，效率远远高于手转式翻车。”萧逸云边画边解释。

能量转化效率上，这个时代水车用的是木轴承，如果能有金属轴承加上滚珠，摩擦系数更小，能量损耗也更小。

“木轴承如果能换成金属轴承加上滚珠，能更加省力。”萧逸云十分认真地画着简图。

但萧逸云只能讲出个大概，具体如何落实到操作，细节如何，她并不知道。她不像小说里的穿越女主，全知全能，她很平凡，她会的太少了。萧逸云不禁有些丧气。

柳辰卿和坐在一旁写奏折的王善言听了眼睛一亮。

王善言立刻放下笔，凑过来看图。

“殿下真是奇才，如果这些想法真的能实现，旱灾时能更高效的灌溉，田地被淹也能更快速的排水，功在千秋啊！”王善言激动得拍了两下手。

“臣这就去找木匠和铁匠。”话音刚落，她便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阿卿，这真的能帮到灾民吗？只是一些大概的简图。” 萧逸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

柳辰卿拿起宣纸仔细琢磨起来，“妻主的想法可行性很高，并且画出了大致的框架。只要工匠们群策群力，相信很快就能造出更加高效且因地制宜的水车。妻主要相信人的创造力和求生欲。改良水车至少能帮助那些庄稼还没彻底干死的农民。”

柳辰卿转身给了萧逸云侧脸一个吻，“妻主真棒！”

萧逸云被这个吻扰乱了心跳，她发现自己对美色毫无抵抗力。被夫郎几句宽慰，她心中又涌出了澎湃的激情。她重新拿了一张宣纸，把各种想法都尽可能详细地用文字描述了出来，用来辅助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