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盛十九年 七月二十二

今天负责伺候主子们用早膳的陈阿宝莫名感觉到两个主子有点不寻常，殿下不仅没像往常一样乐呵呵地给主君夹菜，还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瞪了主君一眼。而主君则笑盈盈的，一点都不生气，还满面春风地给殿下盛了一碗小米南瓜粥，轻声哄了几句。

还有殿下的嘴巴又红又肿，应该是昨晚被毒蚊子咬了。他要和霜降哥哥说说，看看有没有什么驱蚊的好办法，被虫子咬殿下一定很难受。

吃完早膳，萧逸云急匆匆赶去书房找老师。

王善言年近中年，本就少眠，昨日深夜听夏竹禀告了发生之事后，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今日茶都没心情泡，早早等在书房里。

萧逸云见了老师，先是将昨日发生之事细细描述了一遍。

王善言一脸憔悴与愧疚，说道：“此事是臣的错，臣错看了秦州县令陆飞笛。自大皇女府迁至秦州后，她对大皇女府颇为亲善，有求必应。做事也很是妥帖，从未有错处。那日我与她交谈旱灾之事，她信誓旦旦会料理好一切，却不想她把流民赶在城外。她应是清楚大皇女府一向低调，不大在秦州城外活动，想以此瞒天过海。”

王善言越发羞愧难当，“臣不仅有愧于殿下嘱托，更有愧于西北灾民。”

“此事是陆飞笛阳奉阴违，老师不必过于自责。”

萧逸云宽慰了几句，正色说道：“经过昨日之事，我领悟到如果手中没有实权，很多事情只能倚仗他人来办。他人可能推诿，可能言而无信，也可能大打折扣。老师，救灾之事乃是大事，疑人不用，有没有办法夺了陆飞笛秦州的管事权？”

王善言思索了片刻说道：“自然可以，西北本就是殿下的封地。莫说是一个小小的秦州，西北十五城都理应听殿下的。只是按照本朝法令，皇女府所在的县市直属皇女管辖，其余县市只需每月例行向皇女府汇报。原本殿下不慧，大皇女府不仅保留了秦州县令管辖秦州事务，还免了其他县市每月的例行汇报。”

王善言一脸犹豫，“只是殿下一旦夺了秦州的管辖权，世人都会知晓殿下如今康健了，因为大皇女府中只有您有权下令。现在三皇女和四皇女已入朝堂，三皇女背后有户部撑腰，四皇女背后有吏部支持，各有势力，正斗得厉害。您又曾做过太女。臣只怕如此一来，三皇女和四皇女会对您有所动作。”

“总归也瞒不了多久。”她不可能一直龟缩在大皇女府中，出府次数多了，她不再痴傻的消息自然会流传出去。

“陆飞笛在秦州经营已久，关系盘根错节，衙役都听她调遣。如果直接罢免她，恐怕陆飞笛会反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好先想办法将她控制住，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然后再对外宣布她被罢免的消息，此时衙役群龙无首，自然会听从大皇女府的指令。”

“老师的办法好。安置流民迫在眉睫，此事越早安排越好。”

“等下我们便可以以担忧流民惊扰殿下为由将她喊来。只是陆飞笛很是惜命，不论去哪，都会带上七八个衙役。府中除了四名暗卫，武功高强，是君后留给您危急时刻保命用的，其余众人功夫实在一般。”

痴傻的废太女谁都知道没有继位的可能，所以大皇女身上暗杀袭击之类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大皇女府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照顾大皇女起居和协助管理封地事务而安排的。

萧逸云灵光一现，“跟阿卿借吧，金勤她们看着很是强壮，整日在后院舞刀弄枪的，制服几个衙役应该没有问题。”

她们一群女人整天在后院无所事事，一无聊就到在她夫郎面前晃悠。萧逸云看着很是心烦，特别是她们衣服也不好好穿，经常练武满身臭汗，露着半边肩膀。最好多给她们找点事做，省得碍眼。

王善言眼睛一亮，“是个好主意！金勤她们是战场上下来的，一看就武艺高强。”

“殿下昨日做得很好，无论是安置乞儿，还是分发粮食。殿下对接下来安排流民有何想法？”王善言听昨日夏竹描述，发现殿下考虑事物很是全面，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现在城外的流民都是没有银钱的穷人，有银钱能在秦州安身立命的，陆飞笛已经放进来了。前一阵子秦州城中各处我都逛过一遍，城东最为繁华喧闹，城西则房舍不多，有一大片空地。我认为可以把流民安置在城西空地上。”

萧逸云说着拿过一张纸来，开始涂涂画画，“现在天热，先搭建一些简易凉棚，发放一批干稻草给流民睡觉。每日官府按时分发三餐，住宿可以简陋，三餐务必要准备得好些。流民每日必须做工，由官府安排活计。一开始女子们可以让她们在空地上造房子，男子则负责缝制冬衣、制作棉鞋。”

“房子和冬衣？”王善言一脸疑惑。

“西北地区农历九月就会入冬，降温很快，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必须早做准备。” 萧逸云语气严峻地说道。

“房子不必造得很宽敞，够一家人日常居住即可。但地基要牢固、够高，下大雨屋子里不会进水，每个屋子要有灶台和盘炕，窗户要足够明亮。造好后每户流民分配一间屋子，家里人多的，按实际情况分配。冬衣和棉鞋做好后也分发给流民过冬。等这些忙完后，再给流民安排其他工作。”

王善言发现这个弟子总能带给她惊喜，她赞叹道：“如此以工代赈甚好，殿下还把流民过冬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流民在城中生活还需要银钱，她们的工作报酬除了每日发放粮食以外，最好再付少量的铜钱。”

随着交谈，萧逸云思如泉涌：“老师说的有理。大一点的孩子也可以给他们安排一点活计，换些铜钱贴补家用。流民都有了活干，就不会扰乱秦州城里的治安，大家都能安安心心地生活。到了明年春天，她们可以选择返乡，也可以选择继续在秦州生活。”

“具体如何安置还要集思广益。房屋需要工匠师傅们帮忙设计，安置告示需要老师帮忙组织语言、执笔润色，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大家群策群力。”

王善言立即拍板道：“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去请陆飞笛。殿下帮忙知会一声主君，安排些人手。”

王善言说罢急匆匆往外走，不仅陆飞笛要处理，流民进城，最重要的是流民今日的午饭和晚饭，都需要找人准备。还要组织大夫义诊，还要找工匠设计房屋，写安置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