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玲珑转过身背靠窗户看不清表情。

“如你们一般清醒的姑娘不多，我难以做到情绪没有波动。”

“那是大小姐没吃过苦，我相信八方茶楼东家定是吃了很多苦，才会有现在波澜不惊的姿态。”

“牡丹夫人时常带她在左右不离身，从种种迹象上看来，老大手里不用闲人，她若是无用的，不会被人重之用之，我希望大小姐能稳住自己的心，你若是稳不住自己，可别怪我这个小姑子无情不跟你玩了，”陈幺娘敲着窗户郑重警告吴玲珑。

吴玲珑闻言许久说不出话，“我们何必这么迂回？”

“因为我无权无势，而你四下无人可用还抱着金娃处于闹市，我们不得不选择迂回战术，我要让他明白成也女人败也女人，我们定要给老大争风吃醋感，你不把她们激出妒性，咱们怎么让老大被对手抓住破绽？”陈幺娘沉声反问道。

吴玲珑彻底的没了声音，细细的影子被烛火拉的很长，房间里陷入一片安静。

“吴玲珑，”陈幺娘又沉声喊了一声。

“嗯，”吴玲珑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要是觉得不甘心，趁现在半真半假热烈的多爱他一点，时间一到就快刀斩乱麻，你如果觉得自己到时候割舍不掉，或者我一会下去你别下去了，你还继续跟老大过日……”

“我跟你下去，张弓无回头，我若犹豫卸力必会反伤自己，你不必担心我裹足不前，”吴玲珑一字一句的告诉幺娘。

陈幺娘双手抱胸，目光冷漠的盯着那两人看，楼下的两人似有所感一般，同时抬头朝对面二楼看来。

漆黑的窗子中间有一抹黑影，看的很是模糊一团不清，但是她们感觉到楼上看她们的目光了。

“阿嫂她们看我了，你不是想知道她们的反应吗？我这就带你下去看，”陈幺娘转头欢快的对吴玲珑笑道。

……

“宣姐姐楼上的人下来了，”石彩英耳语的跟宣娇说道。

宣娇没说话，目力不错的盯着暗处走到明处的人看，待看清人脸眸光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见到的人。

吴玲珑近距离的看清了宣娇，花容月貌里带着锋利的英气，明艳娇媚的眸子像是欲语还休，让人看一眼便沦陷不能自拔。

陈幺娘握住吴玲珑僵硬的手，另一只闲置的手也没闲着，有意无意的挡在吴玲珑肚子上，脸上挂着轻快活泼的笑容。

“杜妈妈莫与人挤了，快去茶楼里通知贺图管事来，今儿茶楼里有什么活动吗？怎的这般热闹？”

杜妈妈理了理乱了的发髻，“老身也不知什么原因，哎我的大小姐你慢些，你双身子的人可得小心了，”她得意的声音不算大，但是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吴玲珑听了娇笑里还有点甜蜜，在杜妈妈和陈幺娘的保护里，手似有若无的抚着肚子，一脸幸福满足的女儿态。

宣娇不由自主盯着吴玲珑肚子看，她……有了？她有公子的孩子？

石彩英眸底倏然布满了黯然，脸上表情倒是没变，看着似乎像沉浸在说书里了。

陈幺娘暗地里看了两人的表情，眼里闪过莫名的冷笑，挠了挠吴玲珑的手心。

吴玲珑会意，自然的被人挤靠去了两人面前停留。

“阿嫂明儿回去吗？”陈幺娘嘟囔问。

“大小姐跟姑爷恩爱的很，姑爷一时见不到小姐就发火，更何况今晚还出来了，明早哪能不回去的，”杜妈妈接话代替吴玲珑回答。

“什么？怎么老大还对阿嫂发火？”陈幺娘满脸震惊。

“哎！也不能怪凤池，他就是个冷清洁净的人，我刚有了身子不方便，招了两个人回去伺候他，他才发火的。”

“他不喜身子被别人碰过的姑娘，有一次遇到齐老爷的好心，他推脱不掉，结果事后回去洗了半夜的冷水澡！”

“我劝他莫要太在意了，他说受不了别人残留下来的味儿，那感觉跟掉恭房了一样让他恶心难受，”吴玲珑温柔缱绻的话语，像个杀人不见血的刀。

“老身到是觉得姑爷说的对，想贪个鲜，家里养了多少干净的姑娘，什么样的花样都是精心教导过的，不比外面船娘花样少。”

“那些船娘鸨儿姐会的样式，可都是从无数汉子上学到的，咱们姑爷天仙一般的人物，何必在茶楼里与人共用一口杯子的，”杜妈妈维护的为凤池说话。

她侧边的两女子，眸光深处怔了许久，变成了黯然伤神，目光有意无意的都看向吴玲珑的肚子。

“好了不许再谈了，大庭广众之下的！让人听了多少不雅，吴玲珑娇羞的扶着二人朝门口而去。

陈幺娘好似听迷了书一般，随着说书人的抑扬顿挫，笑的嘻嘻哈哈的开心，手上还不忘护着吴玲珑行走。

门口有伙计远远看见她们了，也朝她们拥挤过来保护，随着一阵阵喝彩声响起，三人也被伙计接到挤出了人群，

进茶楼的刹那间，陈幺娘回头冲二人露出个笑脸，脸上都是玩味的得意劲，又是有若无的上下打量她们几眼。

“娇姐她认识咱们，”石彩英看陈幺娘的笑蹙眉不悦，她不喜陈幺娘看她的眼神，像是待价而沽的货物。

“认识便认识了，她跟着吴玲珑认识我们是早晚的事，不过是两个吃醋的小女子，不值得咱们放心思回去吧，”宣娇强忍着心里的酸涩，不在意的扯了扯转身衣裳走了。

……

“贺图外面怎么回事？你去八方茶楼闹事了？引这么多的说书先生来不做生意了？”吴玲珑先发制人的责怪贺图。

贺图管事铁青着脸看三人没回答，杜妈妈也是一脸严肃的问责样。

陈幺娘躲在吴玲珑身后，楼里伙计看似忙碌，实则都在竖耳朵偷听，再看贺图的表情，知道他知道实情了，偷偷的拉了拉吴玲珑的衣摆。

“行了，知道你白担名声……”

“阿嫂知道贺图管事不顾名声，一切都是为了茶坊着想，不过贺图管事今儿可真是勇猛！一枪战六将呢，了不起！”陈幺娘举起大拇指跳出来夸耀。

贺图管事觉得拳头都梆硬，要不是他极好的控制力，此刻陈幺娘的脸一个肯定变成两个出来。

“哼！不要脸的狐媚子，见天的就想勾引老爷们，让阿嫂心里不痛快，贺图管事干啥去点体壮的？”

“你就应该直接点她东家，让她与你做一回就老实了，也晓得什么叫老爷们的，不要脸的小浪蹄子！”陈幺娘手掐着腰破口大骂，脸都骂的气红了。

“明儿她再有什么狐媚手段送信勾人，贺图管事别给她留什么脸了，她不也是茶楼的东家吗？面前有多少三条腿的爷们还都满足不了？你索性给茶楼伙计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带过去瞧瞧，看看她多厉害英雄。”

贺图……

吴玲珑主仆……

陈幺娘拉了拉杜妈妈的手，咋这么愣呀？骂呀呆子。

杜妈妈看楼里伙计睁大吃瓜的眼，突然反应过来了，没错她得跟着骂的，两家茶楼都与姑爷有关系，还弄的这么轰动，如果大小姐不想跟姑爷闹掰，必须往女人争风吃醋上扯。

“还是小五姑娘与咱们大小姐贴心！咱们姑爷面嫩皮薄，又是在外行走的爷们，难免遇到两个贴心的说说话，没有驳了面子的道理，我们姑娘也没有恼过的心思。”

“偏偏这八方茶楼的东家，三天两头的，不是派人去请，就是一封接一封的信送，勾爷们都勾到我们吴氏船场去了，再这么不要脸面的叫人送信，老身亲自带人过去会会八方茶楼的东家，我到是想看她有多浪。”

吴玲珑看一老一少骂声不绝，她眸光闪烁一下，柔弱的抬起手帕擦眼泪，

“罢了住声吧妈妈，今儿闹成这样，最后难做人的还是你姑爷，我就不该看那封信的，”说完两行清泪滚落下来，抽抽噎噎的哭的泣不成声。

贺图……

“贺图管事我阿嫂有娃了呢！大夫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别惹阿嫂眼气情绪波动，就怕给人气出个好歹来，你看你这也太冲动了些！”陈幺娘不赞同的开始埋怨起贺图管事。

“我们老大堂堂七尺的汉子，生的又是那样的俊朗英气，难免会惹那下流不上台面的人馋他的身子脸，你常年码头上行走的人，何必把她猫儿狗儿的放心上计较？”

“你就算气不过她去信欺负阿嫂，也该拿信去找我们老大说，干啥自己提裤子上门打她脸的？”

“现在弄的我老大两头没脸没皮，还让我阿嫂更伤心了，好在你都是气不过护主，我阿嫂心里多少还有些安慰，现在弄的乱糟糟，赶紧送阿嫂回船场去才是正经的。”

“她下午听到人送信回去，不顾身子的就追过来劝你息事宁人，哪晓得人来了都不能收拾了！”

“阿嫂你把信给贺图管事，他闯的祸，让他去我老大跟前自己说，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大家都是忠心为主好。”

“八方茶楼东家做的狐媚不要脸，他上门也是警告，吴氏船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宅院，爷们也不是共享共用的，不是什么人都配招手，让爷们叉着腿撕烂裤裆就上。”

陈幺娘一大套粗俗责备的话说完，也交代了来龙去脉引发的原因，还伸手朝吴玲珑要信。

吴玲珑手拿帕子遮眼眨了眨，悄悄的给了陈幺娘一个五体投地的眼神，真的好想拥有小五的嘴！好的坏的全让她说干净了，她抽噎的拿出怀里带有体温的两封信件。

陈幺娘拿到信转身放贺图管事手上，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贺图管事。

“贺图管事可不能再冲动了，我老大跟阿嫂的感情好的蜜里调油的，你为点争风吃醋的小事闹事，岂不是让我老大难做？”

“我吴氏船场的家主被人上门欺了，那便不是小事，今天也只是给她一个警告，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现在这么过去了，”贺图管事硬声说完一把夺过信件。

“家主属下送您回去吧！这里人多乱糟糟的不安全，千万别给您磕碰了。”

“对呀阿嫂回去吧！你要是担心老大，我亲自去找老大回去行吗？你身体最重要，”陈幺娘温柔小意的扶着吴玲珑规劝。

杜妈妈看时候差不多了，也泪水涟涟的上来扶着人，嘴里一边劝一边骂，给人扶去茶楼码头坐船回去。

陈幺娘跟贺图走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把人劝上船，哄大爷似的派了十多个人，给大佛爷送回上船划走了。

眼见的船走远了，贺图咬牙切齿的小声问陈幺娘。

“小五姑娘，今儿我的名声是你的主意吧？”

“怎么可能是我，你别冤枉我，是阿嫂的主意好不好，我还劝他用新春管事的名字，阿嫂说我果然向着我老大！”

“都这个时候了还护着老大，她必须要用你的名字弄一出，谁劝都不好使，”陈幺娘像是猫抓了一般，跳脚为自己辩解不是她干的。

“真的？”贺图管事感觉咋那么不信呢？

“这有什么真不真的？我在你面前还敢撒谎骗人吗？你想想我才十三岁，干净的跟张白纸一样，没遇到老大前我饭都吃不饱，我能想出去茶楼点姑娘吗？你见过哪个姑娘懂那啥？”

“都是阿嫂气不过，她去你们茶楼拿了钱，非要带我去见识见识大场面，还说我没良心，她一边哭一边说，最后还是气不过，让杜妈妈找了所有的说书先生，把下午她做的事大肆宣扬出来。”

“我也不知道阿嫂为啥气成这样，听杜妈妈说，好像就是这信有问题，你好好看看然后去给我老大解释吧！我回去了，”陈幺娘说完一溜烟跑了，都不等贺图管事说话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