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为什么不主持祭船？”陈幺娘陪吴玲珑站在水面大船甲板上，手搭在眉毛上四处张望。

看了一圈拥挤的人山人海，除了去年熟悉的人，今年又增加了几个人进来，却没有近年名声鹊起的凤池。

反而有泼皮怪在人潮中，看着比去年还要被人捧的厉害，她好奇的低声询问。

“他去年祭船了？”吴玲珑侧头笑着反问陈幺娘。

“没有，这么说老大打算完美隐在后面了，一切都要我二哥当出头鸟吗？”陈幺娘挠头表示理解了。

吴玲珑笑笑不语，扶着杜妈兴致很高的看着祭船岸边。

“你可以提醒他，不过我想作用不大，你几个兄长本就是他的冲锋大将，替他充当手腿用的，平时宠着你们威风凛凛没亏待过，图的就是关键时刻手腿听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

陈幺娘跟着笑，手抓着栏杆看岸上的泼皮怪，他这两年好汤好水的养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大小伙子的模样了。

被人簇拥着坐在中间，说话的眉眼间透着淡淡的威信，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稳重，一点身上昔日水鬼的样子都看不出了。

“小五别太贪心了，你看看你二哥多威风，短短两三年从乌溪坡走到那里，被田知府亲自陪着说话，多少人死了投胎都做不到，”吴玲珑伸出手握在陈幺娘的手上。

陈幺娘的手依旧握在栏杆上没动，脸上的笑始终达不到眼底。

“阿嫂给你说件开心的事，”吴玲珑不再盯着祭台上看了，转身小心的扶着杜妈，坐去软垫上吃水果。

“百花夫人的儿子没了，是她女儿亲自动的手，百花寨大当家二当家协助帮的忙。”

“阿嫂管这叫开心的事？”陈幺娘挑眉。

吴玲珑吃水果的手一顿，“你不想他们如此吗？”

“我没有想不想的，我不认识他们，也没有任何的交集，要说因果也就跟我大哥沾点，但是我们情谊坏了，”陈幺娘转身走到吴玲珑跟前坐下。

吴玲珑把水果推到陈幺娘跟前，脸上换了神秘的表情。

“这件事你听了不开心，我给你说另外一件开心的事，芙蓉楼的东家来了，真的大东家！”

陈幺娘啃杏子的手一顿，“芙蓉的真正大东家？”

吴玲珑再次笑而不语，手轻轻的在腰上捶着酸，目光不经意的投向远处，眼底闪过阴霾笼罩，那里有一只不起眼的船，裹在无数的船只里挂着帘幕。

“你要是真不想你二哥出事，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拉田文鹰吗？”陈幺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低头依旧呱唧呱唧吃甜杏。

吴玲珑目光一敛，“你知道？”

陈幺娘吃完最后一口甜杏拍拍手起身。

“你心性一点不坚定，我不跟你玩了，再跟你这么玩下去，我迟早得被你连累的玩完，你放心！有消息我还会再给你送的，就是我不打算玩了。”

吴玲珑面色严肃起来，“小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错我不是跟你闹着玩的，我不想跟着你的真醋劲走，你有孩子了，情绪波动厉害不理智我理解，真的，有时候有些事演着演着就上心了，不是一个合格的对手，”陈幺娘擦了擦嘴打算下船走了。

“小五姑娘，我们大小姐……”

“杜妈，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们大小姐自己都掌控不了自己，那更骗不了别人了，还是安心的养胎生孩子吧！”

“她依旧还是我的好阿嫂，我不跟她玩了也是为她好，我们姑嫂菜鸡互啄日后下场会有点惨，阿嫂有事需要我帮忙，就让贺图管事通知我就行了，”陈幺娘压根不给杜妈解释的机会。

“小五就这么突然的不玩了，不怕凤池知道吗？”吴玲珑压着尖利的声音问。

“阿嫂以为老大不知道吗？他要是不知道，他能让你晓得，他此时此刻人就在那只船上？那船里没别人吧？我猜猜，肯定有田文鹰、两茶楼的东家及老大，”陈幺娘撇嘴笑道。

“我告诉你，那船里谁都没有，只有两个鸨儿姐加一个船夫，你都对茶楼东家用过的手段，怎么现在她们用的手段阿嫂看不出来了？”

“你不仅被老大看透了，你还被那两个东家摸透了心思，阿嫂你玩不起的，你的心思多半都是女儿心，不适合遮遮掩掩打鹰。”

吴玲珑闻言不自觉的握紧玉手，脸色惨白的有点失神。

陈幺娘不再废话下船走，她心里一直都知道的，她跟吴玲珑合作走不远，有孩子的人，情绪化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借口，主要是吴玲珑喜欢凤池！

她跟自己合作，无非就是觉得凤池对那两位用心思过多，她不甘心，她要给凤池一个教训，可是又没有足够的魄力跟手段，今天更当着自己的面，挑唆自己与她联手对付牡丹夫人，只是为了一个男人的喜欢！

“大小姐，”杜妈担心的喊了一声。

吴玲珑愣愣的看着杜妈问，“我真的做的如此明显吗？”

杜妈翕动了嘴角半天没回答，最后伸手握住吴玲珑的手。

“小姐还是安心的生下孩子吧！有什么事等孩子平平安安的再说。”

吴玲珑听见此话仿佛遭了雷击，眼泪成串的落下来，泪眼模糊的看着杜妈。

“我不过是求孩子生下这段日子里，他能回船场陪陪我们娘俩，我要求的多吗？”

“小姐未与姑爷成亲时的要求，只与姑爷成亲就行，冠上姑爷的姓，想尽办法要上一个孩子，条件是不限制姑爷在船场以外的事。”

“如今孩子好几个月眼看要生了，小姐却想姑爷老实回到船场待着，小姐大概忘了，姑爷是为何而来的吧？他为何娶的姑娘？”

“就算姑爷回船场待着了，小姐的孩子平安诞生了，小姐便没了其他要求吗？”

“姑爷冷淡小姐，就是告诉小姐越界了，老身明白小姐的痛苦，就像小五姑娘说的一样，小姐总是摇摆不定的乱心智，还不如老实待在船场安稳为好，”杜妈有些难过的安慰吴玲珑。

她私心里是希望大小姐能担当起来，可是小姐说的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争姑爷的眼，很难跟担当联系上。

现在小五姑娘撒手不帮忙了，小姐更是难成气候了，吴氏船场迟早会易主，她怎么对得起已逝的家主！

吴玲珑模糊的泪眼里，没有错过杜妈的脸上的晦暗和失望，杜妈是她母亲亲自挑选给她的人。

母亲走后。她便担任了她母亲的位置，一直陪着她出来到处行走，如今连杜妈都对她失望了吗？

……

“文鹰公子请！”石彩英拿了鲜红的印色放在田文鹰跟前。

田文鹰目光聚焦在手里的契纸上，“凤兄弟当真要把他的一半股份给我？”

“契约不都在田公子手上吗？您按了手印，八方茶楼东家就有田公子了，怎么田公子还有什么顾虑不成？”石彩英端起旁边的茶壶，小意温柔的给田文鹰倒了一杯茶。

田文鹰放下契约，拿出私章重重的按了章印收起来，喝了一口石彩英递来的茶。

石彩英收起她那一份放好，走到田文鹰身后给他捶肩，吐槽般的嘟囔。

“凤四当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收留我做八方茶楼的东家，不知被哪个好事的宣扬开了，惹得他家醋桶，在家三天两头的闹腾，没有一日安份过！”

“这不凤四当家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吴大小姐安心，把自己拥的股份转赠给了文鹰公子，他说你是他难得的交心兄弟，给你，就像左荷包换到右荷包来。”

“奴也觉得给文鹰公子好！至少文鹰公子的夫人大度宽容，不像咱们凤当家的娘子，小妇人看凤当家一眼，她见了，恨不得拿剑挽了别人的眼才好，我们生在茶楼讨生活的人，哪有理由看到客人不笑的？”

田文鹰闭眼向后靠，伸手盖在石彩英柔若无骨的手上。

“吴玲珑一直如此霸道的，以后茶楼有任何事，你尽管派人通知我。”

石彩英揉肩的手一顿，头靠在田文鹰的肩膀上为难，“茶楼每日都有一点事，奴不可能事事都去找东家吧？”

田文鹰睁开眼侧头吻了吻石彩英的额头。

从怀里拿了一个玉牌放石彩英手里，“这是我的东西，底部有我父亲的名字，有人要是来闹事用它没问题。”

石彩英认真的看了看玉牌，狡黠的笑问道。

“吴玲珑来闹也管用吗？”

“促狭鬼，如今凤四弟都与茶楼没关系了，她还有什么脸来闹？”田文鹰点了点石彩英的鼻子笑骂。

石彩英闻言顺势滚进田文鹰怀里，与他笑闹成了一团，很自然的装了田文鹰给的玉牌。

凤池跟宣娇躲在暗室注视外面，直到看见田文鹰交出代表田知府的玉牌，他紧绷的脸上多了满意的笑容。

“阿英做事越来越利落了，也辛苦阿娇对她的调教，”凤池回头抬手摸了摸宣娇的头，走回太师椅坐下等田文鹰走。

宣娇脸上也是满意的笑，“阿英很有悟性，为人也很努力上进，过几日把她送出去，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现在茶楼明面交给了田文鹰，大公子的人和信王的人，已经到楚溪郡摸情况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会应该都在南码头看祭船了，他们如果动手查了，会不会……”

凤池不在意道，“查不出什么来阿娇不用担心，我与田文鹰是好兄弟，平日来他的茶楼喝茶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去芙蓉楼，我点的都是景王的人，就连隆兴寨，都完完全全交给了陈二打理处事，我一白身什么都没有，不怕他们查，就怕他们不查！”

宣娇坐下沉默片刻，“我与公子也不在明面见面了，公子若是有事吩咐，差人私下送信给我，听说娘娘喜得龙子，公子是不是要回京一趟了？”

“是要回京一趟了，阿娇有什么想对长姐说的？”凤池揭开茶盖抬头问。

“属下祝娘娘和小皇子千秋万岁，”宣娇高兴的起身，拿出一个巴掌长的红木盒送给凤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