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没出息的样，有当家爷在还惦记我，平时寨里几个当家爷打赏的，我是亏了没给你们还是咋的？偏偏非要今儿在五当家爷跟前做这一出样子，回头就该扣了你们的赏，”鱼波精晃了一下衣服上的水笑骂道。

“五当家我换一身衣裳就随你走，”鱼波精说着拧了拧滴水的衣服。

“行你快去换衣服，”五当家含笑的点头同意示意去。

邝大叔跑到精细鬼家，使劲的拍了拍十好几下门，一边拍一边嘴里喊道。

“陈六大夫开开门呀！陈六大夫……”

陈幺娘睡的迷迷瞪瞪的听见声，一骨碌爬起来，以为幻听做梦了准备躺下继续睡的。

门口再次传来喊声，她仔细听了半晌，好像是邝大叔的声音，急忙穿好衣服光脚跑出去开门。

“邝大叔我来开门了，你怎么深夜来了？是不是我三哥出啥事了？”陈幺娘心里想莫不是在码头街出事了？

“不是陈三爷出事了，是断头湾出事了，”邝大叔小声把鱼波精跟他说的话，原样的说给了陈幺娘听。

“小五姑娘你是乌溪坡长大的，应当明白断头湾出现凿船不是小事，我记得去年断头湾出现炸船的事，官府在四个码头上，都派了重兵搜查人，除了北码头外，其他三个码头人死的都用船拉。”

“今晚凿船比炸船还严重，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来码头走动了，你们吃的用的，我让老胡头直接给你送家里来。”

“我们船上的鹰子们，过了今夜陈三爷都给放回去了，你也不要去东城门那边打听情况，”邝大叔仔细的说了重点交代陈幺娘。

“我明白了邝大叔，船上的鱼子们都放了，你跟寿喜咋办？”陈幺娘皱眉担心。

“我想过了，我带寿喜去隆兴寨住着，陈大爷不是受伤不能动吗？我们爷孙给陈大爷做饭去，”邝大叔给了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行了我通知到了就回去了，我得连夜带寿喜去隆兴寨，陈二爷那里你别担心，我回去就通知他们，”邝大叔说完对跟出来的精细鬼，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陈幺娘手扶着门看漆黑的巷道半天。

“小六你在家里哪都不要去，我不放心大哥他们，我得亲自出去送个口信，至于你师傅那里，你天亮了去医馆再偷偷告诉他。”

“知道了五姐，出去的时候小心点，我就在门后面给你听门，”精细鬼抬手胡乱的弄好衣服，来到陈幺娘身边拿起门闩。

陈幺娘出门绕了一圈，她先跑去蜈蚣胡同拍开门，通知了老艄公和陶长安，最后对陶长安说道。

“长安大哥你现在跑一趟饮马寨，我怕我阿兄路过断头湾出事。”

陶长安二话不说整整衣服，打算靠两条腿走路过去通知。

陈幺娘转身又摸去船坊茶楼，茶楼里灯火璀璨的，就是没多少客人喝茶，茶楼对面船坊里倒是有挺多人的，男女的笑闹声肆无忌惮。

“小二哥麻烦找一下你们掌柜，”陈幺娘走进去对打盹的小二说道。

小二迷瞪的睁开惺忪的眼，一看是陈幺娘忙扬起笑脸。

“原来是小五姑娘呀！你等着我现在去船坊找人过来。”

“小二哥，新春管事在这吗？”陈幺娘看人都要出去了，又追出去问了一句。

“在的，需要一同叫过来吗？”小二问。

“一同叫过来，谢谢小二哥了，”陈幺娘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手撑着脸隔窗看向烛光闪烁的外面，心道。

她陈幺娘果然没有白吃船坊的东西！有消息了，第一个就送来，虽然是好几手的，但胜在她有心不是？

不多时贺新春和贺图匆匆而来，进茶楼不约而同的朝陈幺娘跟前坐下。

“小五姑娘深夜而来所为何……”

陈幺娘对俩人招手示意靠近，小声对二人说道。

“你们姑爷惹大祸了！”

“我们姑爷？惹什么祸了？莫不是小五姑娘误听了什么话？”贺图管事绷着脸不信道。

陈幺娘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我三哥在断头湾打听消息，碰见了脸生的水鬼有四五十个的样子，下水时腰上挂了凿刀，你们知道在断头湾带凿刀，是啥意思不？”

呼啦一声椅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贺新春不敢相信的看着陈幺娘，“凿刀？”

“对呀是凿刀，”陈幺娘笃定的再次回答道。

“他们敢明晃晃的带凿刀，就说明他们不是楚溪郡的人，我们本地人，都把带铁爪子刻骨头里的，只敢跟盐船抢对半盐回去分，从不敢想把船弄沉了。”

“哪怕遇到官兵截流，脑壳被砸烂，都没想过拿起凿刀凿船，因为他们都知道，我们的祖祖辈辈们，还要靠当水鬼吃活下来的饭，在家门口弄沉船谁都活不下来。”

“这一群人敢肆无忌惮的把官船凿沉抢，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我想两位管事，比我见识的多，你们应该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情况吧？”

“所以我说你们姑爷惹大祸了！他们肯定是冲着你们姑爷而来的，你最好现在赶紧回去，通知你们大小姐做些准备，我也该回去躲远些，不能被那群倒霉鬼连累上了。”

贺新春跟贺图管事凝重的对看一眼。

“我带人去断头湾……”

“我要是你就不会去送死，而且你们现在去也已经晚了，还是赶紧做好后手才是正经的，我一得了消息就来通知你们，可别让我白冒险，”陈幺娘指了指天色让他们看，这个时候断头湾估计血流成河了。

“你们姑爷回吴氏船场了吗？”陈幺娘又问。

心里想着，晚上凤池在小六家吃了晚饭，没道理回去的这么快吧？再说三哥他们还没出乌溪府城。

贺新春跟贺图再次对看一眼没回答，反而双手抱拳纷纷对陈幺娘行礼。

“小五姑娘请受我们兄弟一拜……”

“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我白吃了你们好多东西，我阿兄还弄了你们好多坛子，我知道你们大小姐与断头湾有牵扯，这消息就当是有价值的还给你们，”陈幺娘摆摆手要回去睡觉了。

“小五姑娘等等，”贺图喊住陈幺娘，快步去了茶柜跟前。

从里面胡乱的拿了一大包茶饼包好，又吩咐伙计打包糕点和水果，郑重的放在陈幺娘怀里。

“你们这是干啥？天冷了我不爱吃水果……”

“小五姑娘不爱吃就多担待些，等车队们回来有新的水果了，我再亲自给你送上门去，”贺新春笑着说道。

陈幺娘抱着东西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谢谢你们给我的东西，你们忙起来吧我回去了，”说完吃力的抱着东西走了。

贺新春兄弟看人走后冷了脸，“阿兄说小五姑娘说的话几成真？”

“大概八九成真，”贺图管事面无表情的回答兄弟。

“姑爷下傍晚来的时候，也说过断头湾有些不对劲，你现在就回去通知大小姐，我在这边悄悄的准备着。”

“可是姑爷……”贺新春皱眉欲言又止。

“回去就说陈三爷天不亮走，姑爷不亲眼看陈三爷出发，他不安心，莫告诉大小姐姑爷在八方茶楼，”贺图重重的按了一下贺新春的肩膀。

“新春，成大事者，不可眼睛只盯着儿女私情，大小姐不再是家主在世时的大小姐了，她是咱们整个吴氏船场的大小姐，是咱们吴氏船场的家主，更是我们贺家几代人的主子。”

“姑爷在吴氏船场才能称之为姑爷，他离开吴氏船场，只是百花寨的四当家而已，他的消息，自会有他自己的左膀右臂送给他。”

贺新春闻言怔忡了片刻，“我理解阿兄的意思了，我会牢牢的护住大小姐，就像叔父在世时护家主一样。”

贺图听见自己父亲笑了一下，“我父亲可没那么忠心！”

“新春你要记住，你对大小姐的情分不一样，特别是家主走前走后你做的一切，大小姐都看在眼里，你护好她，咱们贺家永远不会倒，别像你叔父一般忘了姓。”

“我晓得阿兄的意思了，咱们兄弟齐心，茶楼船坊永远是咱们贺家的，”贺新春郑重的说道。

男儿在世闯出一片天不容易，闯出来守着更不容易，一个人撑着天，身后是一群人等待躲雨的，贺家目前就是如此。

贺家严格来说有不少成年男人，可是能干的人，除了贺图管事就没别人了，他好不容易努力撑了两三年，贺新春冒头出来做事，他老子又出了吃里扒外的事，一耙子给他们打的晕头转向的。

贺家其他男儿们过惯了好日子，除了胡作非为，压根不是做事的料，不得已，贺图把家里机灵的小伙子们，全都带来南码头做事，不敢留家里废掉了，他们要是不努力，迟早会被各种理由赶出船场。

贺图管事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贺新春，示意他懂了就快回去，他自己不停的喊人吩咐做事。

……

莫七当家回寨子时，寨众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百花夫人与黄寨主。

俩口子穿好衣服去了百花厅，大厅里众人都散了，只有七当家的在等着。

“怎么回事老七？你怎么回来了？”黄寨主不明白开口急问。

七当家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跟百花夫人汇报情况。

“消息还是船上陈鱼带人摸到的，他摸到了第一时间不顾被人发现，上岸找我说明，我看形势不对带人回来了。”

“会不会看错了？天这么黑他能看清啥……”

黄寨主余下的话，在百花夫人的厉色里没了音。

“要不我带少量的人再去？”七当家小心道。

百花夫人摇头，“陈三一个人看错了，难道那三个鱼子也看错了吗？七弟你带人回来做的对，来人，去船上寻陈三爷来一趟，我要亲自问问详细的经过。”

“夫人别找了，五当家刚刚差人送信来，他带人已经出发了，说是听了陈三爷的话，觉得不必等至五更末，早点出发也安全一些，”厅外进来一个人回话。

百花夫人听完挥手让人出去，“七弟你累了一夜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天亮看了再说。”

七当家走后百花夫人默默的倒水喝，一句话也不说，旁边的黄寨主更是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