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枫出院，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陆枫眼见着一天天地好起来，现在基本已经可以不用人帮忙，自己能慢慢坐起、站立了。每日的复健，虽然颇为痛苦，但他依然咬牙坚持了下来。这条命，好不容易捡了回来，必须要好好地活，用力地活！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被噩梦惊醒，那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些冻到手脚冰冷的日子，仿佛沉入大海深处，看不到一丝光亮，听不到一丝声音。

陆枫常常从噩梦中醒来，浑身湿透，他就这么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一坐到天明。

屠傲又回归了三天一小差、五天一大差的日子，最近律所的业务量猛增，又新招了一批员工。他也顺势提拔了一拨老员工，小顾和何佳佳都升了职，摩拳擦掌颇有些继续大干一场的架势。

对现在律所的业务发展，屠傲自己内心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已经有好几个前辈都暗示过他，趁着现在势头不错，要加快发展的速度。现在速度太慢了，要往规模化方向去走，不能止步于当前云云。

屠傲很是感激大家的一番指点，但他内心深处也知道，当前仅凭自己的能力，只能这样慢慢地、稳扎稳打地往前走，要想节奏再快一些，恐怕不仅是人力物力跟不上，质量上势必是要大打折扣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清最近新发的一篇文章，在姜主任和几位专家的推荐下，在业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她也被邀请着参加了好几次的行业大会，并作为嘉宾作了演讲报告。

平日里的工作也不能落下，门诊量和手术量都在不断增加。晶晶就在她面前嘀咕过几次，“也就你这么好说话了，什么好处也没有，白白多了这么多活，你这个驴啊，还真是好使！”

沈清也只是笑笑，她并不是不懂为自己争取的人，只是觉得自己资历还得再磨练一番。再说，她也不是没有从中获益的，上篇文章就是通过接诊的一位病人，发现的特殊案例，才往下深挖做的研究。

“嘿嘿，你这个人啊，都快要做妈妈了，就别每天苦大仇深的了好吗，我又不是傻子！”沈清摸摸晶晶的肚子，有些羡慕地说道。晶晶怀孕了，脸上洋溢着的母爱真是挡也挡不住。

“嘿，我是担心啊，我家这位小崽子的干妈，别干活干傻了。”晶晶白了她一眼。晶晶怀孕的第一时间，就预定了沈清这个干妈，把沈清激动地早早开始买起了各种母婴用品，要不是晶晶喊停，估计家里都快被沈清的快递给淹没了。

詹婷婷从陆枫出院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陆枫家里，哪怕陆枫妈妈打了好几次电话，陆枫也邀请了她好几次，她都以出差在外的理由婉拒了。

她不想因为曾经帮了陆枫这么大的忙，就以此为理由想要些什么，更怕自己在面对陆枫的时候，因为期待而害怕失望。

她帮他，的确是因为喜欢他。但她更知道，他并不喜欢她。

于是，她近乎于“疯狂”地扑在了工作上，回报便是首饰品牌连登国内各大品牌榜首，而服装品牌也一跃成为新锐，加上好几位明星在出席颁奖典礼和拍摄时都有露出，品牌知名度一时之间也是水涨船高。

这算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了吧，詹婷婷苦笑。

屠傲在出差的间隙总会抽出时间到陆家探望，沈清也来过几次。陆爸和陆妈本就对沈清印象颇好，眼下加上她又是屠傲女朋友的关系，两人直接把她当成了儿媳来对待。

每次沈清一来，陆爸总要在厨房忙活好久，而陆妈则是拉着沈清的手，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一般，惹得沈清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陆枫眼见着身体恢复得不错，但沈清私底下跟屠傲提了几次，她觉得陆枫似乎精神压力比较大，想着是不是给他做个心理评估，再看是否要做一些心理辅导。

“根据以前我们接触过的病例，像陆枫这样受过严重的创伤刺激的，身体上的恢复是一道坎，但其实往往这样的病人，心理上的创伤也是不容忽视的。”沈清有些担忧地说道，“更何况，当时和陆枫同车的战友，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这个消息，不知陆枫是如何知晓的，之前部队和所里都对他进行了隐瞒。后来，还是陆枫装作平静地在家人面前提到了此事，但他眼底的悲伤和凄凉，却是挡也挡不住的。

“嗯，我找个机会跟陆枫聊一下，我会劝他好好接受治疗的。”屠傲握住了沈清的手。陆枫的压抑，他也看在眼里，只是苦于不知道如何开解。

“如果，你觉得不好说，我来。”沈清郑重地看向屠傲，“相信我！”

于是，第二天的上午，沈清单独来到了陆枫家里，陆妈喜出望外。沈清也没多做解释，只跟陆妈说想单独跟陆枫询问一下身体情况，便进了陆枫房间。

护工正在给陆枫按摩腿部，看到沈清进来，陆枫直起了身，请她先坐。沈清客气地请护工先出去一下，她跟陆枫单独聊几句，一会便好。

陆枫有些纳闷，这么久以来，他还是单独和沈清独处一室，有些不自在。

“陆枫，晚上休息得还好吗？”沈清替他背后垫了个靠枕，直入主题，语气温柔而不容置疑。

陆枫愣了一下，“哦，还好。”

“会做梦吗？”

“……有的时候会。”

“梦到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忘了，经常醒来就记不得了。”

“那，噩梦多吗？”

“……还好。”

“大概多久会做一次噩梦？”

“说不准，可能几天一次吧……”

“所以，你睡得并不好，对吗？”

沈清一直盯着陆枫的眼睛，陆枫慢慢低下了头，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窗外，“沈医生，你是不是想说我病了？我都明白，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停顿了一会，他终于看向沈清的眼睛，是一丝自嘲的语气，“我每天都觉得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喘不了一点气。”

“沈医生，能救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