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久久没有出声。

屠傲又担心又焦急，劝说道：“沈清，那这样，我就等在你门口，你回房间休息也好，怎样也好，什么时候想说说话了，就什么时候过来，好吗？我不走。”

“我有感染艾滋的风险，需要做好隔离阻断。”沈清的声音透过大门传了过来，有些轻，但屠傲听清楚了。

屠傲的心顿时如坠冰窖。他原以为沈清是在工作上受了委屈，或是因为病人心里不太痛快。就像过去一样，她可能只是暂时接受不了，缓和一阵就好了。

可是，有感染艾滋的风险？

这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得多。

屠傲的声音也开始发颤，“是无意中接触了艾滋病人吗？”

“嗯，昨天的手术出了意外。”沈清靠着门坐下，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背后的一点点力量，“病人隐瞒了艾滋病的病史，而她的验血报告，出来得没有那么及时。手术中，我的伤口暴露了。”

屠傲知道沈清眼角的那个伤口，昨天白天还提醒她要小心。谁知道，那么快就出事了。

这样的意外，沈清如何能够接受？她辛辛苦苦地学医，拼了命地治病救人，却反过来，因为这样的疏忽而面临感染的风险？

屠傲也靠着门坐下，他很想穿过这道门，把沈清紧紧地拥在怀里，告诉她没事的，有他在，他会陪着她。

可是，这样的安慰太过苍白无力，更何况，依沈清的性子，她一定不会开门的。

屠傲轻轻地唤了一声：“沈清？”

“我在。”

“等你隔离解除后，想去哪里？”

沈清微愣，思绪却不由得飘散了开来，“想去好多地方啊，想去四川看大熊猫，想去荔波重游小七孔，想去长白山滑雪，想去兰州吃牛肉面……太多了。”

说着说着，不由得心驰神往起来，似乎真的有一幅中国地图摆在眼前，自己一会指着这里，一会又点点那里，然后冲着身后的屠傲兴奋地喊道：“咱们去这吧！”

沈清说着说着，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还做什么梦呢，以后还能去得了这些地方吗？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好！到时候，我们就开着车，把所有这些想去的地方，都踏一遍！想待几天就待几天，觉得这里不错那咱们就多停留一段日子，也跟当地人一样，去市场买菜，去湖边晒太阳。厌烦了，咱们就随时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屠傲的声音带着雀跃，仿佛明天，他们就将出发。

沈清被他逗乐了，刚刚又失落下去的心情好了一些，“那你的公司怎么办？”她没有提到自己的工作怎么办，因为能不能回去，她也不知道。

“我会安排好的，再说，移动办公嘛！”屠傲不假思索地回答。

沈清有些向往起来，她知道屠傲是在努力安慰自己，所以哪怕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别做梦了，万一你被感染了，一切都是白搭”，她也愿意陪他一起做这个梦。

两人就这样靠着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沈清的声音越来越带着困意，她睡着啦。

从昨天到现在，焦虑、担忧、害怕，各种情绪夹杂，再加上各种如临大敌的检查，她一直是强撑着一口气到现在。当心情稍稍放松一些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屠傲隔着门，却是毫无睡意。

他想要为沈清讨回公道，这是很明显的医疗事故，医院和病人都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他还必须把沈清这段时间隔离在家的生活物资给准备好，让她至少不会缺衣少食；他还要把最近的工作重新做好安排，原本下周就要连续去几个地方出差。

等到沈清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门口的地上，虽然睡得腰酸背疼，但睡了一觉，人舒服多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屠傲半小时前发来的微信：我去买些早饭，你先洗漱，马上就好。另外，生活物资我已经订好，今天先送一批过来，到了我再跟你说。别担心！

果然，等她洗漱完毕，正端着水杯发呆的时候，门外传来屠傲的声音：“沈清，起来了吗？”

“嗯！”

“今天听着精神不错嘛！”屠傲笑着打趣她，“水和零食，还有菜蔬都在门口，我把早饭放在最上面了，一会你慢慢拿……”

“你快回去上班吧，不用管我，我没事的。”沈清打断他的唠叨，“别啰嗦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屠傲知道她是担心自己，领了这份心意。再说，沈清现在是有严格的隔离要求的，所以他也只能配合。

“好，我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过了一会，沈清打开门，才发现门口已块堆成小山。她哭笑不得，又感动得想要落泪。有一个人在身后递着刀剑，这场仗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在家的日子也就这么渐渐平静了下来，晶晶时不时地电话或微信“骚扰”一下，屠傲每日早晚必来门口报到，要不是被自己赶着，还要坚持晚上也留在这里。

沈清也逼迫自己，拼命地转移注意力，或是看书，或是锻炼身体，或是看看电视，就是不准胡乱猜想。按时服药，按时检查，她必须做一个乖巧的“病人”，相信自己一定会“康复”的。

屠傲第一次胡子拉碴地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撞上了正要找他签字的何佳佳。

“屠律，您还好吧？”何佳佳问道，印象中，屠傲从来都不会是这样随意懒散的样子。

“没事。”

“这份文件您昨天已经审阅过了，需要签个字。”何佳佳摊开文件。

屠傲飞快地签完字，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昨晚在沈清门口待了一夜，想着办公室有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便直接来了公司，哪知道，就被人撞见了，倒好似干了坏事一般。

“好了，你去忙吧。”

屠傲飞快地洗漱换洗完毕，没多久，一杯咖啡出现在他桌上，是何佳佳送的，还有个小纸条写着“还我帅气的老大！”

屠傲乐了，这个小丫头，鬼精鬼精，还极有分寸和眼力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