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关？”

陶语仰头望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无法将他和记忆里的那个小豆丁对上号。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冒名顶替，但他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低，没有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好久不见了，陶语文。”

嗯……当面听怎么还是个低音炮？

“你是关数学？”

关柏斯一听这个名字就笑了。

她这才想起来，她本名不叫陶语文，关柏斯也不叫关数学。

小时候别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自我介绍的时候总爱说：“我叫陶语，语文的语。”关潮叔叔家的孩子在知道她的名字以后就一直“陶语文”“陶语文”地叫她，她纠正过很多次都没用，后来她索性给小关也起了个绰号，叫关数学。

关柏斯笑起来倒是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但这人就跟中了基因彩票似的，外貌身高包括声音都脱胎换骨了，难怪会被邀请去录制恋综。

想到那个恋综，陶语眉头一皱，忽然意识到他和关柏斯的关系有些许微妙。

她不太记得关柏斯，那关柏斯呢？

关柏斯如果记得她，有没有可能他针对张秋实的行为是在为了她出头？

陶语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她跟关柏斯小时候还打过架，关系可没好到那种程度。

开车回老房子的途中，还是关柏斯先开口打破沉默：“这里变化好大，我完全看不出这条路是哪条，一点方向感都没有了。”

“正常，你都出国那么多年了。”陶语附和道。

她在内心感谢关柏斯先开了口，这样她便觉得少了很多尴尬。

“你没怎么变。”关柏斯又道。

“怎么可能……”陶语笑着摇了摇头，“这么久了，哪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关柏斯说：“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这么说起来你的变化确实很大，你们那个综艺那么火，我看的时候都没把你认出来。”陶语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本来聊得好好的，没事提综艺干什么。

“你看综艺了？”关柏斯问得犀利，“为了看前男友？”

陶语心想这孩子长这么大心眼儿还是这么实，说话一点不拐弯抹角，居然还真知道张秋实是她的前女友。

这倒也不算太意外。

她和张秋实学生时期就在一起，毕业之后才分手，她父母既然一直跟关潮叔叔有来往，长辈们聊天的时候难免会提到小辈的近况。工作怎么样啊，有没有对象之类的，所以关柏斯知道张秋实，也合理。

“就偶然看了一点。”陶语八卦地问他，“你跟谁牵手成功了吗？”

关柏斯忽然笑起来。

他觉得陶语这问题实在好笑，牵手成功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老掉牙了，现在的人都更喜欢说“你们HE了吗”之类的。

陶语一边开车一边不解地迅速瞟了他一眼。

随后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是不是这个得保密？如果不能说的话你不回答也行。”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没跟谁牵手，节目里没我喜欢的类型。”关柏斯想了想，说，“你那个前男友嘴里没几句实话。”

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沈应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关柏斯没正面回答，只告诉他：“凑巧知道一点。”

这其实很好理解。

按照陶语的猜测，恋综播出来的部分是剪辑过的，内容也有限，更多的部分其实都没播出，也许嘉宾们在没有镜头的时候也没少聊天，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28天，跟外界算是完全断绝了联系，大概七七八八的什么都能聊。张秋实的谎言终究是有漏洞的，跟他相处得多，当然就更容易发现。

陶语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有信息的时候车内音响的音乐会短暂地被打断，关柏斯不是故意要偷窥她手机上的信息内容，但那信息接着来了好几条，已经影响到他们听导航了。

信息只能看见个预览，显示不全，但光看那前面的几个小段就知道信息来自陌生人，开头就是朝着祖宗十八代问候的脏字，想也知道通篇信息估计都是辱骂内容。

陶语也瞄了两眼，她看起来见怪不怪。

她的信息刚被人在网上扒出来的时候他的确被骚扰得够呛，也很心烦，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把手机号和各种社交媒体信息全都改掉算了。可转念一想，为了那么一个人去做这些好像很不值当，尤其现在更换手机号之后会有多少麻烦事，数都数不清，她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关柏斯边看边皱眉：“陶语文，要不待会儿咱们合个影吧？”

“嗯？”陶语脑子一转，“你想帮我澄清？没那必要，犯不着，再说你说了也不见得有人信，还平白无故把你拉下水。”

“无所谓，有需要的话告诉我。”关柏斯说。

她看起来是真的无所谓，陶语想。

不过陶语却没办法觉得无所谓。

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张秋是在单方面朝她泼脏水，一旦关柏斯也参与进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显得非常复杂，以那些网友的脑补能力，恐怕能脑补出无数种不同的抓马大戏。

可她和关柏斯只是很多年前认识的发小，早已断联多年，没熟到让人出面帮忙的程度。

但关柏斯这么一个半陌生的人对她表示出信任的态度，还是让她感到很受用的，于是她主动询问关柏斯的近况：“你从国外回来，是毕业了吗？回国工作？”

“我的工作性质比较随意，只是我近期打算回国发展。”关柏斯说。

“你现在是在……”

“做模特。”

陶语由衷地夸赞：“很适合你。”

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陶语心想，如果她也有这样的先天条件，恐怕也不想毕业以后勤勤恳恳当社畜，像关柏斯这样自由自在的，看穿着打扮也是吃喝不愁，实在令人羡慕。

老房子所在的那一整片区域都是多年以前开发的，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方式、主要的交通工具都和现在大不一样。陶语家的老房子老早就租出去了，因为偶尔会过来检查房子的情况，陶语对这边的道路和环境非常熟悉，在进入巷子以前就在马路附近找了个地方停车，带着关柏斯步行进去。

其实把车开进去也不是不行，但很容易遇上各种各样的意外。

比如在会车时道路太窄两车发生刮擦，比如路旁突然冲出一两个孩子，再比如好不容易左弯右拐把车开进去以后，根本找不到停车位。

老房子属于单位家属院，从看门大爷到环卫工人都是以前从同一个单位里退休或单位职工的家属，陶语几乎每走几步就会遇上一个熟人。

保安室的玻璃上贴着几张租房宣传单，都是院里的人自己贴的，方便租客看房，来这边租房基本用不上专门去找中介。

“小桃子回来啦？”一个长相和蔼的老人正在门卫室附近跟人聊天，看到陶语后，拄着拐棍慢悠悠地走过来。

陶语耐心地等了他一会儿。

“谢爷爷，您做完手术以后身体恢复得挺好？”

“好着呢。”姓谢的老头子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以前我不都下不了楼吗？你看我，现在，多利索，天天都能到院子里来遛遛弯。”

“那太好了。”陶语由衷地说。

谢爷爷盯着关柏斯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他很眼熟：“这大个子小伙儿看起来……”

“眼熟吧？”陶语把关柏斯往他的方向轻轻推了一把，“这是关柏斯，小关，您记得吧？他爸爸就是关潮，在单位里待过。”

“噢噢噢！记得记得！小关我记得！”谢爷爷立马就想了起来。

陶语小声对关柏斯说：“谢爷爷以前就在这儿当门卫，你住这儿的时候应该见过他。”

关柏斯的确对这位老人有点印象，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谢爷爷用拐杖戳了戳地面，激动地说：“你小时候把这小子的牙打掉了，当时还是我打电话把你妈妈叫回来的！”

哪知忽然被提起这茬，陶语整个人都傻了。

关柏斯倒是没觉得尴尬，他用手指挑起嘴角：“谢爷爷你看，这颗牙早就补好了。”

“补好了好，补好了就好……”谢爷爷欣慰地点头。

陶语一直没跟关柏斯提起当年的蠢事，假装自己全不记得，谁知道在谢爷爷这里破了功。老人家身体虽然不是特别好，但记性却还是一等一的好。

“我先带他去他家了，谢爷爷您慢慢聊！”怕谢爷爷继续说这件事，陶语连忙拉着关柏斯走了。

谢爷爷望着关柏斯的背影，总觉得这孩子他还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过了一会儿，他用拐杖使劲一戳，想起来了：嗐！这个小关不就是他孙女最近老看的电视里的那个人吗？一遍又一遍地看，每次看的时候还总觉得口渴，一个劲地喊着“渴死我了渴死我了”的那个！

走出一段距离，陶语还是觉得尴尬。

既然当年的事情已经被提起，她不好再装不记得：“那什么……我小时候不懂事，下手比较重……”

“是我先去找你挑事，我也有错。”关柏斯说。

是吗？

陶语已经不太记得打架的过程了，只记得那时候个头矮小还比他小几岁的关柏斯被她打得挺惨的。

不过既然关柏斯这么说了，那估计就是吧，这件事可以彻底揭过了。

又走了几步，陶语忽然瞟见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她反应极快地一把抓过关柏斯地胳膊：“走走走！我们换个方向！”

关柏斯没明白怎么回事，脚步也就暂时没跟上。

“陶语——”

听见声音，关柏斯还没把身体彻底转回去，只看见一个身材娇小的穿着一身红裙的年轻女人风一样地冲过来，连脚上穿着的高跟鞋都没让她慢下一丁点，随后身旁的身影被一个手提包砸中后脑勺，痛呼了一声。

“妈的陶语！你个没出息的家伙，几天不见怎么被前男友踩在头上拉屎！”

这女孩子说话很粗鲁，但能看出跟陶语的关系很不一般。

她是陶语有一阵子没见的发小周奕欢。

“你吓死我了，动手就不能轻一点吗？”陶语揉着脑袋抱怨。

周奕欢一看到她就生气：“你都快气死我了，看看你都是什么烂眼光……”

她边说边转头。

她刚才就注意到陶语拉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帅哥，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会儿揍完陶语解了气，才把目光放到关柏斯的身上，这一看，不得了。

“靠……这什么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