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启明跪在大殿上，头低得都快埋进地里了，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有些颤抖的声音。

龙榻上的皇帝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沈爱卿，朕不是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这些虚礼就免了吗？”

“礼不可废。”沈启明恭敬地说道 。

“平身吧。”

“谢皇上。”沈启明站起身，依旧躬着身子，头微微抬起，悄悄打量了一眼皇帝，只见皇帝面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眼神黯淡无光，如同油尽灯枯了一般。

“朕听说，沈白离京了？”皇帝咳嗽了两声，问道。

沈启明心中一跳，不明白皇帝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他不敢隐瞒，连忙回答道：“是，今日离京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他这一走，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这……”沈启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了。”皇帝叹了口气，“朕只是……”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沈启明心惊胆颤，好在皇帝很快就停了下来，他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看着上面的血迹，随手将手帕丢在一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陛下洪福齐天，臣愿意为陛下再去西荒……”沈启明说着就要跪下。

“沈爱卿不必如此。”皇帝摆了摆手，“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除非真的有神仙下凡，否则……”

皇帝说着，又咳嗽了两声，这才继续说道：“沈爱卿对朕忠心耿耿，朕都知道，只是朕怕时日无多，不能再护着你们了。”

“陛下！”沈启明闻言，顿时泪流满面，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臣这就去西荒，一定会找到百霜蕨。”

“沈爱卿！”皇帝提高声音，打断沈启明，“朕这身子再多灵丹妙药也无力回天了。”

沈启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帝制止了，“好了，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沈启明见状，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陛下请讲。”

“永王和祁王你站哪边？”皇帝问道。

沈启明微微一愣，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犹豫着说道：“陛下，这……”

“但说无妨。”皇帝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启明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陛下，臣只忠于陛下。”

皇帝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涩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朕要休息了。”皇帝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

“是，臣告退。”沈启明心中忐忑，却也不敢多问，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退出了大殿。

看着沈启明离开的背影，皇帝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他斜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沈启明走出大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一轮明月高悬，洒下一片皎洁的月光。

月光之下，一行人抬着一座轿撵迎面走来，那轿撵上坐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正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安乐公主。

“见过公主殿下。”沈启明连忙上前行礼。

“沈大人不必多礼。”安乐公主微笑着说道，“这么晚了，沈大人怎么还在宫里？”

“回公主殿下，陛下召见。”沈启明恭敬地回答。

“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最近可还好？”安乐公主问道。

沈启明弓着腰，双手交握在腹前，态度恭敬而谦卑：“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微臣一切都好。”

安乐公主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说道：“沈大人辛苦了，早些回府休息吧。”

“多谢公主关心。”沈启明拱手说道。

安乐公主轻轻颔首，示意轿夫继续前行，沈启明看着安乐公主的轿辇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收回目光，转身往宫门走去。

回到府里，沈启明径直去了书房，他坐在书桌前，双手撑在桌上，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今日的话，明显是在试探他，可是为什么突然试探他？难道是和沈白离京有关？

想到这里，沈启明顿时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他现在都不能自乱阵脚，他必须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永王和祁王他都不能选，他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二日一早，沈启明刚准备外出，管家突然来报，说有人求见。

“谁？”沈启明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随口问道。

“他说他是从西荒来的。”管家回答道。

“他人呢？”沈启明闻言，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转头看向管家。

“在前厅。”管家说道。

沈启明连忙快步走向前厅，走进前厅，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那里，背对着他。

“阁下是？”沈启明拱手问道。

男子闻言，转过身来，“沈大人，在下受人所托，前来送信。”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沈启明。

“沈大人，信已送到，在下就告辞了。”男子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阁下留步。”沈启明连忙叫住他，“敢问阁下，这信是何人所托？”

男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沈启明，“沈大人看了信，自然就知道了。”

沈启明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他走回书房，关上门，这才拆开信，仔细地看了起来。信上没有字，只在纸上画了一只凤凰。

沈启明看着那只凤凰，脸色顿时一变，他连忙拿出火折子，将信点燃，看着信在火舌中慢慢化为灰烬。

他拿不准这信是谁送来的，是皇帝，还是安乐公主？他更想不明白，送一只凤凰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他站在安乐公主那边？可是安乐公主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参与皇位争夺？

沈启明想不通，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在一起，拇指不停地摩挲着食指的关节处，脸色阴沉得可怕。如果这信真是出自安乐公主，那这位公主的心机就太深了。深到连他也骗了过去。

皇帝在试探他，安乐公主也在试探他。他就像是一块被几股势力拉扯的布匹，随时都有被撕裂的可能。

沈启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双眼直直地盯着窗外的玉兰树。皇位争夺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站错队的后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刘管家，备轿，进宫。”沈启明沉思片刻，站起身，走出书房，对候在门外的管家吩咐道。

“是，老爷。”刘管家连忙应声而去。

沈启明决定去找安乐公主试探一番，他倒要看看，这安乐公主，到底有没有想要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