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药尊
司明璃这才推门进去。
药尊静坐于桌畔,桌上陈列着各式精致的瓶瓶罐罐。
他的手中正握着一瓶赤红之药,眉宇间流露出沉思之色,似在缅怀着什么。
“姑父。”
听到声音后,药尊缓缓抬头。
刚从他这走了一个李昌禹,现在又来了一个司明璃。
司明璃的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和药尊此刻的思考。
药尊的动作如同老树枯藤般缓慢而有力,他缓缓放下瓶子,目光从手中松开的红色药瓶缓缓抬起,最终落在司明璃的身上。
药尊眉头微微拧起,像是两道深刻的沟壑,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快。
“明璃,你让我有些失望。”
“蜜蜡花汁,那是何等珍贵的药材,你竟然就这样错过了除去尉迟境的良机。”
说罢,他坐在古木制成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眼睑低垂。
那半阖着的双眼中,似乎隐藏着深深的遗憾和思索。
他筹谋了这么久,此时功亏一篑,都是拜眼前几个不成器的小辈所赐。
“这次你来,难道又是为了向姑父索要什么药材?”药尊平静地说道。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室内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
“并非如此。”司明璃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
“我来此,是有一事相求。外门弟子谢自扉与我交情匪浅,我希望姑父能够出面,让宗门其他的长老能够收她作为关门子弟。”
她和尉迟境想的差不多,若有长老肯收她作为内门弟子。
她定不会一气之下离开千山宗。
“明璃,你素来心高气傲,鲜少会为他人低下头颅,没想到今日竟会为了一个朋友来向我求情。”
“朋友?”药尊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他的声音冷若冰霜,伴随着一声淡淡的冷笑,仿佛在嘲笑着这个陌生的概念,“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所谓的‘朋友’又能值几何?
“明璃,司家教你的,绝无朋友二字。”
“任何人都是你的敌人。”
“你且记住了。”
药尊说这话的时候放慢了速度,特别是敌人两字咬得极其重。
药尊名为李严,是李家的人。
曾与司家司霜师祖联姻,但司霜师祖因突破的时候走火入魔,自刎于千山宗。
李严膝下无子。
李昌禹是李严的堂孙,也是他唯一教导的徒弟。
“明璃,在强者的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要抢过来的。”李严看着自己这侄女,颇有些严肃地说道。
司家是南境这边的炼丹世家,几乎所有的珍材地宝都会经过司家之手流通出去。
例如长生商会虽然在中心大陆垄断一方,但这些边境的区域还是强龙压不了地头蛇,处处被受限。
炼丹师几乎全全为司家招揽,所有的丹药都被司家统一垄断,以极高的价格进行拍卖,赚取高额的利润与金额。
南境这边,几乎是司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靠得就是司家的一手垄断。
“姑父,但我似乎觉得司家的理念错了。”司明璃垂眸说道,可声音却因为不确定而变得越来越小,“想杀尉迟境,也是我错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敢顶撞家族的长辈。
她不该把这些人列为她的假想敌。
也不该认为弱者就应该被踩在脚下。
更不觉得强者该真的死掉。
为什么,这个修真界非得弱肉强食。
司明璃一直以来的理念有些动摇。
若在阵法里拥有灵力的是她,她绝不会和谢自扉一样管旁人的死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自己从前百般刁难于她,谢自扉竟然也能放下心中成见。
她有些理解,但却不能完全理解。
司明璃昂首,面露困惑之色,终于将心中久藏的疑问吐露而出:
“为何我司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不用以庇护众人,反而不断攫取其他修道之士的权益,将他们置于足下践踏。”
在其他几境之中,炼丹师的身份何其珍贵,而南境之中,司家将炼丹师全都豢养起来,和几大宗门达成协议,控制着他们的数量。
父亲曾说的驭人之术。
鸟儿的翅膀就该被尽数折断。
就像是...谢自扉...
杂灵根真的不能成仙吗?
司明璃皱眉,她内心一直以来的观念在不停地动摇。
药尊李严嗤笑一声,但却因着司明璃这话语恍惚间想到了故人。
“明璃,你这样的心性,可千万不要被你的父亲知道了,否则你会成为司家的弃子。”药尊皱了皱眉头。
司明璃挂着司家嫡长女的头衔,但她的父亲似乎有意让一个私生子继承司家。
原因无他,那庶子的天赋在司明璃之上,并非仅仅是灵根的差距,更重要的是悟性的高低。
修士求道,天资是基础。
但悟性是更上一层楼的东西。
只有当这两者完美结合,方能成就真正的天才。
她这样的心性,怎么斗得过司家那个从底层爬上来的私生子。
司明璃低垂着眼眸,终是不敢再说些什么:
“姑父说得是。”
若她掌权,她会慢慢改变这些东西。
“明璃,能告诉姑父这次秘境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药尊突然拿起了其中的一瓶药罐,试探着说道。
药尊花白的头发下有一张半是枯皮的脸,听说那是他曾经试药的时候,被药剂反噬后溃烂的半张脸。
他是在笑的,但看上去又不是在笑。
溃烂的半张嘴唇微微上挑。
似乎只是在单纯地询问晚辈发生了什么而已。
司明璃有些犹豫,但因为面前之人是她姑父的原因,她依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决定避开秘境所发生的事情,说道:
“姑父,我只是觉得谢师姐坚强不屈,她不该受到这般不公的对待。”
药尊冷笑,也瞬间明悉这小辈想瞒着自己:
“明璃,姑父一向对你青睐有加,但你这忙我怕是帮不了。”
他寿限将至不说,本打算直接夺舍尉迟境的尸体,以此为契机重新修炼。
没想到一个二个全把事情给他办砸了。
下个毒没下成。
杀个人也没杀死。
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的废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现在还来恳求自己利用些关系把一个弟子留下来?
看到姑父这般直白抗拒的态度后。
司明璃抿唇,她也不知自己是因为愧疚而帮谢自扉求情,还是因为其他的因素。
她明白,她今日所求此事再无力回转。
谢自扉那家伙,只能被宗门给逼走了。
等神屿阁试炼完毕后,她是不是该去送送她。
司明璃抬头,突地又看到桌上摆着的一方丝帕。
丝帕裂开两半,摆在药瓶下。
司明璃有些疑惑。
李霜师祖她小时偶有见过,对方不太喜欢随身携带丝帕,而且这丝帕被人用剑砍成了两半,实在是奇怪。
这是谁的?
但司明璃并没有多问,也仅仅是抿着唇转身离去。
等司明璃退下后,药尊才有些烦躁地思考,他低声说道:
“不过一个外门杂灵根弟子,竟也能翻出浪花。”
“魏九昭竟然也舍在她的身上。”
他当然知道谢自扉一事,或者说他早就知道知道谢自扉的一举一动了。
毕竟,谢自扉是魏九昭最开始说要安插在千山宗的棋子。
她身上的蛊毒的引子,是自己亲手调制而成的,算算日子,这几日已经快要发作了。
这人,已经活不久了。
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留的。
药尊轻笑两声,拉开被遮掩得严实的床帘,床帘之上躺着一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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