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后半夜的月亮虽然正渐渐平淡，但依然明亮。

打更人刚刚报过时辰，大街上，也只有巡逻的兵马司偶尔路过。

韦晴空带章瑜来到一家成衣行，敲了敲门，里边并没有动静，便撬开里边锁上的门栓，打门窜了进去。

章瑜有些担心，“这……不太好吧。”

韦晴空：“管他呢。”说完，把章瑜拉进门里，然后把门合上。

随后，巡察了一下，发现守夜人在后堂睡得正香，韦晴空便上前，点了穴，让其直接一觉到天明，然后拖进布料仓。

点上灯后，章瑜看看左右，“哇，好多衣服啊。”

韦晴空：“这家是女装成衣坊，这里的衣服，你随便挑，喜欢哪件，就穿上。”

章瑜：“这……真的好吗？人家把我们当贼怎么办？”

韦晴空：“没人知道嘛。再说，你就披着我这外套，多不好？我想要回来，也不好意思开口。”

章瑜咬着唇笑了笑，没说什么，便开始挑衣服。

先挑了一套内衣和一套外装，在更衣室换了以后，走出来问韦晴空：“怎么样，漂亮吗？”

韦晴空：“不错啊，这衣服质地也好，你穿着也合适。”

章瑜：“可我觉得那一套也很漂亮……”

韦晴空：“再换呗。”

章瑜：“嗯，等我一下……”

一会儿后。

章瑜：“这套如何？”

韦晴空：“好看，穿你身上正合适。”

章瑜：“那套好像更适合我。”

韦晴空：“去换。”

……

章瑜：“好看不？”

韦晴空：“好看。”

章瑜：“我还要试。”

……

章瑜：“怎么样？”

韦晴空：“呵呼……刚才那件好看。”

章瑜：“那套呢？应该更漂亮吧。”

……

章瑜：“我觉得这套好看。”

韦晴空：“就这套，这套最好，没有更好的了。”

章瑜：“我又发现了那一套，好像不错呢。”

……

章瑜：“这套呢？我觉得真的好看。晴空……晴空？呃，睡着了？”

最后，章瑜自己穿着一套新衣服，又拎着两套，以及数套内衣，方才心满意足。

韦晴空把一锭碎银放在柜台上，便带着章瑜离开了。

随后，两人来到一家点心铺，还是撬开门溜了进去。

同样让守夜小工安睡后，便将柜台上留第二天的点心饕餮个精光。

实在没有糕点了，韦晴空便问章瑜：“吃饱了么？”

章瑜摸着小肚子，“嗯，巴适咧。”

韦晴空又把一小锭银放在柜台上，回头说：“走，我们再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

章瑜赶紧跳起身，“好，走吧。”

突然，屋子里传来了人的动静，而且速度很快。

韦晴空把章瑜拉近身边，“小心，我们被发现了。”

章瑜缩在韦晴空身后：“要赔钱吗？”

韦晴空：“我不是已经给了钱么。”

这时，四面灯亮了起来，几十个黑衣人围在了左右，在狭小的空间里，将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

韦晴空抬起双手：“大伙且先别动手，听我解释。我们此番只是……”

突然有人说：“晴空，怎么是你？”

韦晴空愣了一下，一看那人，竟是初雨晴，不禁愣了一下，“雨晴姐，是你？”

初雨晴忙对众人说：“大伙自己人，把武器都放下。”

众人那么一听，才放下兵器。

韦晴空：“这是……这里不会是你们的据点吧。”

初雨晴：“我们这次到梁溪城的任务，渐溪跟你说过吧，对明日祝府的盛典进行监视。原本我们商议的据点被人跟踪了，所以我们又找了一个隐蔽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韦晴空：“就是这？那么巧刚好被我们撞上。”

初雨晴：“你们为何来此？”

韦晴空：“我……就是带章姑娘过来吃点东西……”

章瑜探出脑袋，指了指柜台，“我们付钱了。”

初雨晴：“这还真是巧了。你们任意吃吧。”

旁边一人：“都被他们吃完了。”

初雨晴：“呃？那么能吃……”

章瑜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初雨晴：“那么，跟我们上来吧。——你们两个在下边，仔细观察周围。”说完，便到楼梯处走上二楼。

韦晴空和章瑜跟上二楼，这里还坐着数人，应该是朝廷派下来的重要人物，其中，雪渐溪正在其中。

雪渐溪：“晴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们才刚刚换的会议据点。”

韦晴空：“我们找吃的，就找到这里了。”

雪渐溪：“居然这么巧。”然后，向其他人介绍了韦晴空。

寒暄过后，雪渐溪对韦晴空说：“晴空，明日的行动，你们也一起参加吧。你和章姑娘都是顶级的好手，有你们在，任何情况都能应付。”

章瑜：“我……”

韦晴空：“章瑜身体不舒服，不是太方便。我也不去了，我要陪着她。”

章瑜看着韦晴空，咧着嘴笑了起来。

初雨晴：“太可惜，上次与你并肩作战，已经是好多年以前了。”

韦晴空：“我不过是普通小老百姓，这些国家大事，还得你们这些大人物去办。”

章瑜看着韦晴空，想了想，说：“晴空，我们也一起去吧。”

韦晴空：“呃？你就那么喜欢看热闹？你该多休息两天的。”

章瑜摇摇头：“也不差这一两天的。有些事，了结了，你会更安心的。我听祭颜说，明日的血祭大典上，若祝先生血祭失败，便会失去战力，从而，她便可以控制祝先生。所以，祭颜明日一定会有所行动。你不想……把和她之间的事，了结了么？”

韦晴空：“你希望？”

章瑜点点头，“嗯。我也想和她做个了结，就想问她，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好姐妹。”

韦晴空：“既然你想，我们便一起去吧。”

雪渐溪：“既然你们决定了，那么明日早上辰时，我们在这里集中。”

韦晴空：“嗯，好的。酥酥，我们还能回去休息两个时辰。”

初雨晴：“我去送你们吧。”

到点心店门口，初雨晴把碎银塞回给韦晴空，“此时就不必那么讲究了。”

韦晴空：“那个……我知道您女儿的事了，真抱歉啊。”

初雨晴叹了一口气，笑了笑，“唉，没关系，早过去了。当初还说把初寻介绍给你，若你们能交往，或许……”

韦晴空：“我见过她一面，很特别、很个性的女孩呢。不过，事情还是要向未来去看，再生一个呗。”

初雨晴拍了韦晴空一下，“什么话啊。我们明天见吧。”

韦晴空：“好的。”

章瑜：“初姐姐再见。”

初雨晴：“对了，明天还有几人到，是你的朋友。”

韦晴空：“是谁啊？”

初雨晴：“明天你便知道了，此时不宜在此久留。”说完，打开门看看左右，没有动静，便对韦晴空挥了挥手。

韦晴空和章瑜便快速地离开了。

路上，章瑜问：“晴空，如果……祭颜失败了，她想回到你身边，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韦晴空：“她不会回来的。”

章瑜：“可如果她失败了，祝府会对付她，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你，才是她最后的港湾……其实，一直都是。”

韦晴空：“相信我，她真的不会回来了。”

章瑜：“还是她伤你太深，你的心，不再欢迎她回来？”

韦晴空：“在她杀了林毓枫的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的心不会装下除了祝先生外任何人。我是不舍，但又何必去强求那根本就与我绝缘的东西呢。”

章瑜：“那……她要杀你，你会杀死她吗？”

韦晴空看着章瑜，想了想，笑了一下：“这……我不知道。”

章瑜：“我一定会出手的，不过，我可能下不了手杀她。在我心中，她一直是最好的姐妹，那些年，她总给我写信，还寄她亲手做的点心给我。刚才那家店的点心，其实并不如祭颜做的好吃。我心里……如果祭颜愿意和我再做姐妹，我……可能会重新接受她。”

韦晴空：“你还能接受她？”

章瑜：“只要她还真心当我的姐妹。所以，我以为……若是她回头，你也会重新接受她。”

韦晴空笑了一笑，“你比我善良多了。”

章瑜：“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我们会一起死，也许，祭颜会回到你身边，也许……所以，今晚请你不要离开我，好么？就待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我害怕，这是我们最后的时光，而我却没有好好珍惜。”

韦晴空：“怎么会，未来的日子长着呢。”

章瑜：“就陪我嘛……我又没有要求其他的什么。”

韦晴空：“那……好吧。”

章瑜开心地咧着嘴笑起来，挤出两个小酒窝。

其实，韦晴空也知道，这一晚，他根本没办法睡觉。

于是，两人在客栈房间里的长椅上一起坐着，开着窗，点着檀香，看着窗外风景。

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很快就要面对了。

韦晴空转头看着章瑜，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轮廓光晕。

这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章瑜，这张小圆脸上的婴儿肥仍然还未褪去，肉肉的，不像陆祭颜那样清纯的全民初恋，也不像铁傲迎那样飒爽的高傲帅气，但是，这张漫画脸仍然是很招人喜欢。恍如当年她刚到紫藤院之时，那一抹灿烂的笑容。

但是在那一刻，两人确实就像关系很密切的好朋友一样，完全没有猜忌，似乎，也完全的信任。真正意义上，那是到了京城以后，章瑜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如果……在遇到陆祭颜之前、没有和铁傲迎那意外之吻，章瑜便在紫藤树上画画，自己会不会爱上章瑜呢？

章瑜发现韦晴空一直盯着自己，转头看去，笑了笑，干脆，便直接和韦晴空玩起对视。

韦晴空突然好享受这一刻，头靠在长椅后枕上，静静地看着。章瑜也有样学样。然后，两人同时开心地笑起来，不过，谁也没有把目光挪开。

第二天，韦晴空和章瑜吃过早点后，准时来到点心铺。

进了点心铺，便发现另外有两队人已经到了，不禁喜出望外——一队是宣八朗带领的净天下楼队伍，身后跟着笑人间、何小猫、梦一场、向乡翔，也是当年风羽飞营的主力；另一队是黄照夫带领的天马车厂队伍，其身后也跟着郑国忠、方志强，是坏种特遣队的精英。

韦晴空上前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你们都来了。”

宣八朗：“雪将军相邀，也知道你们都同行而来，便过来了。”

黄照夫：“是啊。这事，我们不想管也不行啊，当年，都惹到我地盘上来了。”

宣八朗：“他们曾经威胁南宫家，我也更不能坐视不理，今日，一定要解决此事。”

韦晴空：“我们三大名流联手，今日要是有大事，也都不怕啊。”

雪渐溪走上前，“你们都来了啊，太好了。还有一人，也刚到，你们见一下吧。”

话音刚落，后庭处一人走上前，正是闻建勋。

韦晴空一顿惊喜，忙上前拱手作礼：“属下参见闻将军。”

闻建勋也还以一礼：“晴空，近来可好。”

黄照夫：“晴空，你不是已经退伍了么？”

闻建勋：“那只是特殊任务，晴空永远是我军中的一员。——晴空，这次跟随我而来的几名将士，都是你的熟人，来见一下吧。”说完，走回后庭。

韦晴空跟上前一看，都是原来青羽营的老部将，当即激动得上前拥抱在一起。

闻建勋：“自从你离开队伍，到了龙泽城，你原来的青羽连依然归我旗下，但番制没有变更，一直是青羽营。也经常执行特殊任务，而且，他们也没有给你丢脸。”

韦晴空：“我知道，我训练出来的兵，没有一个差的。”

雪渐溪：“这次是机密行动，所以没有出动大队人马，只有我们这几个人而已。不过，我和雨晴部队属下最精英的人员，加上你们三支最强的特种部队的核心，所以战斗力绝对不用担心。我已经接到了上方大老板最直接的命令，如果找到祝澄德和欧阳逆耳欲起兵造反的证据，便直接先斩后奏。”

黄照夫：“大老板？”

宣八朗：“皇上啊。”

黄照夫：“我知道啊，只是……雪将军，皇上居然直接任命你啊。”

雪渐溪：“怎么？有什么问题？”

黄照夫：“没问题，你现在是老大。”

雪渐溪：“那么，我们兵分几路，前往祝府，但别太声张。你们潜伏好，听我号令。”

众人答道：“是！”

雪渐溪：“好了，出发吧！”

祝府举行盛大庆典，全城人都以为是什么重大喜事，纷纷过来围观，把偌大的祝府是围得里外七八层，最外层还有人搭了梯子观看。

韦晴空带着章瑜和闻建勋队伍一起，在人群中一侧观察着。

他看了看四处，还不见书海的踪影。

闻建勋带着一名女子，嘱咐她道：“万一待会真要打起来，你躲进人群里。”

女子：“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

韦晴空：“这位是……”

闻建勋：“还没来得及介绍，这位是拙荆。”

韦晴空赶忙行礼：“见过嫂子。在下韦晴空。”

女子也还以一礼：“我知道你，惜词对你赞誉有加，傲迎、思夜更是珍重你。在下刘幸儿。”

韦晴空：“久闻大名，我也曾听傲迎多次提起你。”

闻建勋：“幸儿是医师，她担心此次行动有伤情，执意要跟来，我也拦不住。”

韦晴空：“希望嫂子此次不必出手。”

刘幸儿：“嗯，最好如此。”

随着里边仪式的开始，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

不过，祝府财大势大，人手也多，上千人的门徒把安保做得严严实实。

祝澄德先在校场上的神台拜祭了许久，先人、祖宗，都拜了一遍，然后又拜了曾赐予他力量的人们。围观群众以为他在拜师父，却不知道其真正拜的是什么人。

四大圣女在神台旁守护着，每个人表情、眼神都不一样，各怀着鬼胎。

很快，万鲨门在欧阳逆耳的带领下，一行人也到了，还包括欧阳墨海和欧阳画梦。

不过确如书海的预料一样，万鲨门此次带的人不多，仅有二十多人。但人家来是为了谈判，不是为了打仗。

在祝府门卫的协调下，万鲨门很快进到祝府内，来到校场前。

看到祝澄德在举行仪式，欧阳逆耳也不便打扰，便等在一旁看着。

在祝澄德拜完之后，马道成穿成道长的模样登场，围着祝澄德载歌载舞，没人听得懂在唱什么，只知道在作法。

作完法之后，祝澄德便到校场后边的大堂内休息，以等血祭的时间到来。

欧阳逆耳便跟着进了大堂内。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祝澄德：“本来我只是作个仪式，没想来了那么多人观看，见笑了。”

欧阳逆耳：“十年前，你也举行了一次仪式，你的模样瞬间年轻了十岁。我甚是好奇，所以还想来看看你是怎么变化的。我想，来围观的群众也是这想法。”

祝澄德笑了笑，“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常年健身，再举办仪式祭祖，祖先保佑而已。”

欧阳逆耳：“我真的希望这次，祖先真能保佑我们成大事。”

祝澄德：“这你不用担心，大事一定成。”

欧阳逆耳：“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祝澄德：“你担心什么？”

欧阳逆耳：“之前的来信，我已经说明了。上一次战争你忘了？我牺牲了大量的人，你损耗大量的钱，推翻了旧王朝，结果，被齐王抢了先，当了皇帝。然后，那群番王把所有好处都分完了，什么都没留给我们，还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是匪军起家，没资格和他们分享江山。这次，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祝澄德：“你担心我？是多余的。我对做皇帝根本没有兴趣，让给你做便好了。我要的只是那几个产业的控制权而已，这你总该舍得了吧。”

欧阳逆耳：“什么让给我做？我付出最多，本来皇帝就该我做。你想成为天下第一富人，我可以让你做，不过，必须要说好，你控制盐市，铁市必须还得由我来控制，不然，整个国家经济命脉都被你控制了，我这个皇帝还有什么用？”

祝澄德：“那行，便依你所想。”

欧阳逆耳：“不行，将来你若反悔怎么办？都说无奸不商，你们祝家怎么发家的我岂会不知道？你手底下做着什么勾当我又岂能不知？行商你比我在行，战后你要抢走铁市，我也拿你没办法啊。你光口头承诺不行，必须立下字据契约，盖血印。以后你要是反悔，我出兵也有理。”

祝澄德：“行，就依你。”

然后，祝澄德喊来师爷，拟好详细条款，写好合同契约，一式两份，便签上字，划破手指，盖下血印。

欧阳逆耳也签了字，盖了血印。然后，每人各拿一份契约。

祝澄德收好契约，装进信封里。就在他要交给师爷时，犹豫了一下，收回手。

旁边的祝千宠心领神会，便走上前，向祝澄德伸出手，“爹，交给我吧，我亲自将其放入秘室。”

祝澄德看了她一眼，再想了想，又看了看外头其他圣女，最后叫道：“若瑶，你进来！”

庄若瑶走了进来，站在祝澄德面前。

祝澄德把信封交给庄若瑶，“你去将其放入秘室，锁好。”

庄若瑶接过信封，“请先生放心。”说完，接过信封，转身往后室走去。

祝千宠看到自己不被信任，心中极是不爽，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退到一旁。

欧阳逆耳把契约也装进信封，交给身后的欧阳墨海，并嘱咐：“一定要收好，千万不能泄露给外人，否则，我们的大事便功亏一篑。”

欧阳墨海接过信封并收好，“放心吧，爹。”

随后，侍者端茶上来，两名大佬相互敬茶，以示达成共识。

刚刚饮完茶，马道成便进来，对祝千宠耳语了几句。

祝千宠点点头，便上前对祝澄德说：“爹，时辰已到，可以进行血祭了。”

祝澄德便站起身，对欧阳逆耳说：“欧阳盟主，请在此休息片刻，我要去进行我的仪式了。”

欧阳逆耳：“快去，我倒要看看，你是否又能再年轻十岁。”

祝澄德：“回来便知。”说完，便走入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