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冲去中标院开会就火力全开，对方揪着一个节点一定说施工图无法实现，余晋阳和方莹现场画图争论，人家建筑专业连带结构专业一起围攻，带枪夹棒的暗讽她们做方案只图好看不实用，根本不懂结构受力，花里胡哨的让甲方买单云云。

方莹是比余晋阳还禁不起激的，忍了前三句，后面直接叭叭叭一顿输出，一点面子都不给了，说的后来对方负责人打圆场，“哦哟，这么瘦的个小姑娘这么大气的，把我们说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这不是和你们商量么，能不能在保住造型的前提下做一定程度的简化，这也是为了保住你们前期的心血，同时满足甲方的预算么！”

余晋阳把图纸推到他面前，“乔帮主，我们当初设计这块的时候已经问过我们结构专业了，完全没问题的，你看看，其实没那么复杂的。我们方工脾气最好了，都急成这样，大家都是做技术的，既然已经合作了，说话还是讲究点吧，大家一个圈子，开心一点嘛，这个项目做完，以后也还会遇到啊，说不定哪天还是同事了对不对？”

被叫做乔帮主的对方负责人乔工连忙端来两杯水，“喝水喝水，余工说得对，我们也是着急了，都是为项目着想，没别的意思哈！方工和余工一大早就赶过来，辛苦，不能再生气了啊！好好的工作，千万不能带气，对身体不好。来来，我看看这个图，不急啊。”

乔帮主拿笔在图纸上勾了勾，“没问题，这里就按方工的设计。方工，按你的呈现，不生气了啊！”

乔帮主比她们大十多岁，胡子都有白的了，这么说话的语气又特别像哄孩子的长辈，她俩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在后面的讨论顺了很多，大家就事论事，没再夹杂工作以外的情绪，两人赶在午饭前回到设计院和干饭组集合。刘江表示以后去开会还是要男女搭配，他们那帮人就是欺负她们两个小姑娘呢。

李备也在一旁叫嚣，“下次我和刘江一起去，不够的话再把庞工和张工叫上，当我们院里没人了是吧！”

“得了吧，又不是去打架，我们是靠智力取胜。”方莹手持大鸡腿，“开会消耗真大，饿死了！”

刘江迅速光盘，“你们慢慢吃，我帮黄工他们打包。”

李备有点幸灾乐祸，“黄工他们组周末都在加班，下午保滨的甲方来开会，他们早上八点就到办公室赶PPT了，周一就这个节奏，呵呵，本周卒。”

余晋阳不想发表与城东地块项目相关的意见，埋头默默干饭。唉，黄工他们现在的辛苦都是打水飘，自己是逃掉了，可是她又不能说，只能在心里同情同事们。

方莹边啃鸡腿边吐槽，“李宝贝啊，我们投标投的日夜颠倒蓬头垢面的时候你这么快就忘啦！华厦配合完马上就来新项目的，苏所不会让我们闲着的。”

李备长叹，“我们自己当老板就好了，一年接两个项目就足够了，剩下的时间就去参观去旅行。”

“做梦吧你，等你当了老板就不会这么想了。”方莹放下鸡骨，吃了两口青菜又夹起红烧肉，“我同学年初和学长合伙开了个工作室，就养了几个员工，按你说压力不大吧，哼，国庆我们聚会，人是胖的，但是特虚，喝酒喝的，半年进了两次医院。要我说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打工仔，不用承担那么多压力，老板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刘江抱着一摞打包盒，“还在吃啊，那我先下去了，人家还等着呢。”

李备呼啦扫尽起身，“我和你一起。”他帮刘江分了一半打包盒，“方工，咱们组你的胃是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走了。

“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他们走后，方莹问。

“我在想把所有复杂的节点再捋一遍，实在不想和他们这么合作，我们现在有点被动。”余晋阳把青椒都挑到一边，“你看今天乔工，一开始明摆着看戏不想管，要不是你发飙他就放任他的人为难我们了。”

“我们是承担了领导们的恩怨情仇。”方莹终于放下筷子擦嘴，“下午咱们分工，我不信都是打工的，还真的为难人，他们深化施工图，也不傻。”

两人收了餐盘，下楼回办公室。

下午余晋阳组拿了一堆图纸在小会议室开会讨论，两点保滨集团来了好几个甲方，黄工他们在大会议室一直汇报，中间苏所也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看来这次保滨真的很看重城东这个项目。

快下班时余清明来电话，“一起吃晚饭，我马上就到你们设计院门口了，你要加班的话吃完送你回来。”

没等回应，就挂了电话。余晋阳又来气，想了想，打给小鑫，“小鑫，你在开车吗？”

那边开着免提，小鑫尴尬的看着后座的余清明身体前倾，对着他的手机愉快地说，“对，小鑫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还有两分钟我们就到了，你呢？”

余晋阳捂着手机说，“不要停门口，在便利店，我马上下来。”然后愤然挂断电话关掉电脑背上书包就往外冲。既然是小鑫开车，一定是那辆Mulsanne，她必须确保速速离开。

她按的电梯刚刚开门，黄工送保滨一行人出来，她只好按住电梯等甲方。

“Jessica。”钱颖帝走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

“钱总您好！”余晋阳迎上去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很忙吧。”

“是啊，忙点好。哎，一起吃饭吧。”钱颖帝笑着说，“你们苏所请客，你给他卖命，一起吃他一顿。”

黄工听到也马上附和，“余工，一起去，走。”

余晋阳真心拒绝，一来有人在外面等她，二来她的确不想蹭这个饭，吃的多难受。“下次一定，我刚好有点急事。钱总，我们黄工的外号是双氧水，工作加班不惜汗水、白酒黄酒如同喝水，晚饭一定吃好喝好哈！”

“哈哈哈，双氧水是这个意思呀！行，就见识见识！”钱颖帝寒暄道，“我们城东项目你有没有看看啊，你们所里内部交流交流？”

“我们是学习，不能说交流了，黄工可是我们仰望的榜样啊！”余晋阳客套糊弄，瞥一眼电梯指示灯，她不想在这个密闭空间多呆一秒钟。

黄工笑嘻嘻的说，“钱总亲力亲为，我们所倾尽全力，苏所都说了，今年下半年的重点项目就是咱们城东项目，钱总您就放心吧，到时候多少人要来参观学习呢！”

钱颖帝这才满意的笑笑，“苏所，你的手下个个都是大将啊，我有信心了啊！”

苏所又一顿输出，电梯终于停在一层。

“钱总，苏所，黄工，各位领导，我先跑了哈，祝大家有个愉快的晚餐！”余晋阳一溜烟跑出设计院大门，直奔便利店。

哼，说好的两分钟，还是她等他。

这次钱颖帝的车从便利店经过，她清清楚楚看到余晋阳上了那辆Mulsanne。全寜城，还能有几辆Mulsanne？原来上次在上海她并没有看错。

世界还真是小呢！

余晋阳刚坐好就扔下难接的话，“你前女友刚刚和我在一个电梯里。”

“是吗？”余清明云淡风轻，都是一个圈子，迟早有这一天，纪维嘉告诉他后他就已有心理准备。“你没质问她吗？”

“质问什么？”余晋阳天真地问。

余清明歪着头看她，“怎么教学的？”

余晋阳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你自己去问吧。”

“不是你嫌弃我不好吗，我自己觉得挺好啊。”余清明又逗她。

余晋阳偷瞄一眼小鑫，岔开话题，“你不忙吗，周一居然有时间吃饭？”

“忙啊，从早上到出门开了八个小时的会，午饭都是一刻钟解决。”余清明知道她在暗戳戳说他，“你也应该很忙吧，所以我们好好吃个晚饭。”

余晋阳看他面上疲惫精神却很饱满，忍不住佩服他的能力，“想采访一下，一，如何保持长时间专注？二，如何做到一天内做数个决策？”

余清明笑了笑，“第一个问题你没有必要问吧，专注来自从小的习惯，比如我做一套数学竞赛题、你做一篇英文阅读，我不认为你工作以后就失去专注的能力。第二个也是日积月累的怎么说，其实很少有没有预测过的问题，尤其是我的工作性质都是周期几年的项目，各种状况都遇到过也处理过，那么当你遇到类似问题时就可以迅速分类，在大脑中搜寻到处理方法，即使真的是新问题也没关系，只要分析本质就能得出判断。还有吗？”

此刻余晋阳真的把他当作一个学习对象了，“那如何消化压力呢？”

“压力其实是消化不了的，只要在做事情就有KPI 。还用你上学时比方，你考试有排名压力，读书有升学压力，你怎么消化的？”余清明循循善诱，“这么一想工作其实也差不多，就当作游戏打怪升级，过一关得到一些奖励，也许是升职加薪，也许是学到一些新技能，就会比较轻松开心。然后继续，当然你可以定一个目标，完成后再换一个游戏，本质没有差别。当你把工作当成游戏后，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任何事情再大大不过人生。我特别讨厌那种新闻里说的，搞砸一件事情就想不开寻死觅活的，其实人在做事的当下专注，出问题就解决问题，自己解决不了马上寻求帮助，千万不要一个人扛着。怎么了，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余晋阳摇摇头，“还好，我就是好奇你们这种成功人士，为什么永远都精力充沛，做事效率很高，什么都不怕。学习一下嘛！”

“那你倒是应该去向余总取经，白手起家的企业家确实牛，我这种已经有很多资源了。”这话不是客套话，余清明对老爸是很佩服，被人釜底抽薪从头再来，多少生意人中年破产后就一蹶不振了，余中新还能咸鱼翻身，做的比以前更好，而且家庭和睦，在寜城圈子里也是有口皆碑的人物。

“你们都好厉害啊！”余晋阳感慨道，“中午同事聊天还说道自己开公司当老板的事呢，真不容易啊！”

“怎么，你也想创业？我可以注资当股东。”余清明按开她的安全带，“到了。”

两人到了一家新加坡餐厅，余晋阳打趣道，“怀念你的青春岁月啊！”

“有什么好怀念的，压力最大的几年。”说完伸手揽住她，“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起码在那个时候认清对你的感觉。”

余晋阳又装哑巴，她还是接不上这个话题。

余清明用力揽住她，“我想明白了，不是我们这些人不好，即便是你的跟屁虫其实也不错，只是你不开窍。所以我不急了，天时地利人和，你啪一下开窍，我就在你眼前，自然就成了。”

“神经病，什么跟屁虫，你说话怎么这么讨厌！人家叫李备，你别说你不知道。”余晋阳挑了一个靠内侧的座位坐下。

“怎么，我就愿意这么叫他！”余清明把菜单打开放在她面前又抱怨，“那小子那天打我你居然就站一边，到最后都没关心我哪怕一个字！”

“大哥，首先是你先动手打的人家，后来突然发神经我吓死了好吗！你讲不讲道理啊！”亏她一路上都觉得他很优秀，果然事业是另一回事。

余清明见她又炸毛，赶紧闭嘴，“这家店味道很地道，你看看吃什么。肉骨茶，我们吃完给余员外打包一份好不好？”

余晋阳知道他对那天耿耿于怀，现在也尽力压制，便也不愿意和他继续争执，毕竟什么事都比不上干饭重要。

“宗兴恺那边的事结束没？”余清明面上一派自然，他其实挺好奇宗对晋阳没有进一步动作。

“快了，千八方的小项目，性价比还可以，月底就结清喽！”余晋阳一想到有进账就乐开花，“年底发了年终奖，我想请全家去夏威夷度假，不过都买商务舱的话我的钱不够，要不要赞助一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