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是省重点，但是它只有初中部，面向全省提前招生，也就是所谓的掐尖儿。报考市一中的学生面对的不仅是全市，还是全省的竞争，各位家长都知道啊，市一中是封闭式管理，本地学生每周允许回家一天，外地学生允许每月回家两天，非常严格啊！但是，它每年的升学率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每年考入清北交旦的学生里，也有很多是从市一中升上去的，所以全省的高中都很喜欢市一中的生源。

外国语呢，不仅是市重点，也是特色教育，每年北外上外都有一定比例的定向生啊，外国语还有小语种，那么有些家长可能会考虑同学未来出国或者职业选择，会倾向于报外国语。

文晖不多说了，一本升学率最高，清北人数和实验每年基本第一第二，不过整体来说，文晖的理科更强，家长们要提前和孩子沟通，不要以为现在才小升初，高考还很遥远！小学六年一晃就过，中学六年只会过的更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有长远的规划才是对孩子真正的负责！”郑老师端起他的雀巢咖啡伴侣杯子喝了两口茶，又把茶叶吐回杯子。

“重点中学为了抢夺生源，把自主招生考试安排在同一个时间，五月五号，这意味着每个人只能报考一所学校，三选一，市一中、外国语、文晖，不存在这个没考上还有机会进另一家啊！学校主张每个班的前二十名都去参加考试，考试结果在毕业统考之前会出来，考上了就等着拿录取通知书，没考上的统一参加毕业统考，以毕业统考成绩占90%、四至六年级历次期末考试成绩占10%统一排名，择优录取。咱们学校对口的二类重点有四中、十二中、附中，这些再进不去的，往后面的六中、城中等入学。

注意一下，特长生可以加分，具体等下会后来咨询！还有一点很重要！重点中学每年都有一定比例的补录生，你们有的家长应该听说过，就是交一定数额的赞助费啊，但是，但是，不是你有钱就可以的！这个补录生也要参加重点中学的自主招生考试，并且分数达到他有一个补录线，通常比录取分数线低十分，啊，人家重点中学也不会要分数太差的生源！所以家里条件不错的，成绩差那么一点点的，可以去冲一下，总比划片到普通中学的好。这个赞助费各家都不一样，据说很高啊！家长们也要视家庭情况量力而行！”

“好，现在各位家长有什么问题开始提问！”

家长会完全结束已经快八点了，郑老师的茶水早就喝完，给不同情况不同需求的家长讲解不同的报考策略，也劝退好些实在没什么希望还想占用报考名额的家长。最后给每位家长发了一张报考意向表，让回去商量，下周一同学统一交上来。

卢利莉拿着两张表，顺带把纪维嘉的妈妈捎上，一路上也是讨论这件事。

“唉，我现在就后悔没让我们家嘉嘉学个特长，我家老纪又没你家老余那么能干，就只能靠嘉嘉自己了！”纪维嘉的妈妈张燕郁闷道。

“谁知道现在上个学这么难，嘉嘉从小就聪明，成绩好，你就别担心了！你们准备报哪所学校？”卢利莉打着方向盘一路开出。

“回去和老纪商量商量，我估计会报文晖，男孩子么，肯定要学理科的！”张燕问，“你家两个呢？还是上一所学校吗？他们三个如果一起上文晖也好，一起玩儿大的，也有个照应！也就是你们家老余发达了，不然咱们还住一个家属院多好，孩子们一起上下学搭个伴！”

“我们家两个从小就形影不离，肯定报一所学校！你家老纪升了，马上分房子，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家也搬出家属院了！”卢利莉打趣道，“你们嘉嘉学个文科也不错，像你们老纪将来走仕途，嘉嘉这小子聪明，情商高，不当官浪费了！”

“嗨呀，我家嘉嘉嘴巴真不牢，什么事都和你们那两个说！”张燕不好意思的扶了扶头发，“我们家老纪不让说呢！”

两人一路聊天，真是好学生的家长不用愁，无非一二三选一个，那些成绩不上不下的家长们可算是犯了难。

哪里想到晚上开家庭会议，传达郑老师的考学重点，两个孩子头一次给出不同选项。

“必然是文晖啊！”

“我想上外国语。”

余清明不可思议的瞪着余晋阳，“你发什么疯啊余晋阳？肯定是文晖，没得选，你不和我一起你想干嘛啊？”

余晋阳嘟嘟嘴，粘了粘卢利莉，“我要学好外语，将来去国外留学工作，我小时候就想去妈妈在的地方看看，这是我的梦想！”

余家三口顿时哑然，当初余爸爸随口糊弄女儿的话，没想到被记了这么多年。

余晋阳对于小时候妈妈在国外这件事是有执念的，当初那个小小的自己盯着挂历上的外国建筑时，就在心里偷偷想，等她长大了，也要去国外，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妈妈那么多年都呆在那里。

她不知道，那只是爸爸一时的善意的谎言，可当她后来来到这个家，看到卢利莉在国外拍的照片，那一刻，她就再未怀疑过，这个念头也就深深的植入心中。

余清明无语极了，这么多年，谁都瞒着她，没有人告诉她那些照片只是卢利莉出国旅游的照片，根本不是什么驻外工作！可是谎言一旦长长久久的横亘，似乎便成了真实，再无人有勇气戳穿。

“你笨不笨啊！又不是只有外国语才学外语，文晖可是最好的中学，难道人家的外语就不好了吗？”余清明急得直挠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只去学外语啊！那只是一个工具，以后出国留学没几天就熟练了！你即使去外中，将来不也还是要高考！”

“妈妈，哥哥说的没错，外中也不是只教外语，人家也是重点中学，只不过外语教学是特色嘛！”余晋阳晃着卢利莉的胳膊撒娇，“我一定能考得上！让我去考嘛！”

卢利莉平时是很疼孩子，可是两所学校都是好学校，孩子们也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她内心是想让两小只上同一所学校，可是也还是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老余，你说呢？”

余中新的想法简单，俩孩子没分开过，马上就要青春期了，在一起相互能有个照应，至于上哪所学校不是最重要的，反正都是重点。“我表个态，我的意思，你们兄妹俩还是在一起！爸爸妈妈放心，最好将来大学都念一所！不要离家太远！”

“对啊对啊，外中离家近，我都查过了，公交车只坐四站，骑车十分钟就到了！”余晋阳不遗余力的争取，“文晖离家太远了，上了中学时间多宝贵啊，每天浪费在路上多划不来！”

“离家远爸爸可以送你，放学让老刘去接，这不是问题！”余中新一拍桌子站起来，“行了，周一交报名表，就填文晖！”

“听爸爸的话，妈妈去写会儿论文，你们俩玩儿会儿啊！”卢利莉轻抚晋阳的发顶，起身去书房了。

余晋阳觉得难过极了，为什么没人支持自己？她本来以为这都不是会需要争论的事情。

余清明伸手戳戳晋阳的脸，晋阳偏过脸去不理他。

“真的这么想去外中？”余清明打从心底觉得晋阳好像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样什么都听他的了。“和我在一起不好吗？我罩着你啊！你去了外中被人欺负怎么办？”

“没人欺负我，只有哥哥欺负我！”余晋阳闷闷的说，这话纯属发牢骚了，她当然知道哥哥对她有多好。

“知道吗，其实我想去市一中，我想和全省的尖子生竞争，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住校，也知道你不喜欢市一中的军事化管理方式，所以才说文晖。”余清明叹口气，“我是真没想到你会选外中，也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能和我分开，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和我继续都一所中学？”

余晋阳抬头望着余清明，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点难过也有点意外，“我没想这么多，可是我们总要长大的呀，哥哥不会嫌我是个小尾巴烦吗？”

余清明狠狠的戳了晋阳的脑门，“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烦了？真没良心！算了，还是找纪委去！”

“哥.....”

“你要真的那么想去，我去帮你说说！”余清明懒得再说，挪到一边去给纪委打电话。

余晋阳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抽屉，拿出一张折了几折的年代久远的挂历打开，轻轻抚平上面的折痕，喃喃道，“爸爸，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会支持我的是吧？”

余晋阳觉得自己坏极了，就像刚才余清明说的那样没良心！余爸爸对她非常非常好，逢人便说我们女儿如何如何，而她早已不知不觉改口。这么多年过去，爸爸在记忆中的样子已经模糊，余爸爸早已是自己的爸爸了。可是现在她却这么想，真的对不起余爸爸......

其实稍微长大一点，她也有疑惑，妈妈和爸爸、余爸爸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爸爸明明说妈妈在国外，可是怎么会和余爸爸是夫妻呢？而哥哥又比自己大，他们到底是谁先结婚谁后结婚呢？所以爸爸妈妈是离婚的对吗？

这些问题在心里放了很久，她找不到可以问的人，不能去问爸爸妈妈，他们那样爱她，于是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这些，他们是一家人，就这样，就很好。

但是此时此刻，这种情绪又从心底翻涌而出，她真的坏极了！

余晋阳把脸埋在臂弯里痛苦的流出泪水，内心对自己的鄙夷已经远远超过不能上外中的难过。算了，哥哥为了她连市一中提都没提，能上文晖是多少同学梦寐以求的，她居然为这个哭泣！

书房里准备职称的卢利莉有点儿纠结，晋阳从小一直很乖巧，虽然整天跟在清明身后跑来跑去，看着比一般女孩子活泼爱动，可其实非常听话。这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不乖”，他们作为家长是否太专断了？

正想着，余中新进来找他的钱包，卢利莉又提起这个话题。

余中新坐进沙发摆摆手，“其实不是文晖和外中的问题，两所都是好学校，选哪所都行！是青春期的事情！晋阳马上就是大姑娘了，你看看她以为还是小孩子，可等一上中学就是少女咯！我们女儿那么漂亮，身边没有哥哥保护，那些青春期的毛头小子，哼，到时候你就知道多麻烦了！你这当妈的该操的心那可比小时候多多了！我们可都是那个年纪过来的！不然我老子为什么一脚把我踹部队里！”

卢利莉真没想到余中新这大老爷们儿还挺心细，意外的半天才说了一句，“那你刚才怎么不直说？直说了孩子就理解了！”

“嗨，你这一天天儿科都是跟小孩子打交道，真是不明白青春期叛逆啊！”余中新叼了一根香烟颇有些心得地说，“你要是拿这个说事儿，瞧着吧，他们嘴上会和你争论一番，等到一上中学，没几天就给你来个早恋！咱家两个孩子，我看你能看住谁！”

“哦，闹了半天，你意思是兄妹俩能互相监督，有什么情况回家打小报告是吧？”卢利莉哼了一下，“他俩感情比和你我好多了！你试试清明要是早恋了，他让晋阳保密，晋阳回来能说一个字不！”

余中新被怼，愣了一神，马上回击，“清明是个男孩子，他能吃亏吗？我担心的是晋阳啊，她哥哥在身边能护着她！”

卢利莉冷笑几声，“一个余清明，一个纪维嘉，咱晋阳从小就跟在这俩小子屁股后，要我说，将来晋阳要谈个男朋友还真不容易！再说了，晋阳多乖，乖乖女，怎么可能早恋？放一百个心吧你！”

余中新故意朝老婆吐了一个烟圈，“傻！就是乖乖女才要担心！你看看哪个电影小说不是乖乖女被坏小子拐跑的！傻啊你！”

......这个周末余家人都没过好，连周日去爷爷家都被余老爹看出来了。

老头子问晋阳，晋阳无精打采的不吭声，跑去一边浇花。

又问清明，才得知事情原委，却也不以为然笑哈哈，阳阳就和哥哥在一起，爷爷这次支持你爸妈！

晋阳更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