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陈明叫住了列车员，

“同志，现在有没有卧铺票，我想补票。”

“同志，请稍等一下，我去查一下。”

列车员过了一会儿就回来对陈明说道，

“有的，现在已经有卧铺了，请出示你的介绍信。”

陈明把介绍信递给了列车员。

“你的介绍信是可以乘坐卧铺的，跟我来。”

“同志，把这个老同志也补个卧铺，我出钱，要不怕他熬不到京城。”

陈明指着老郑说道。

“哎，我不用，我这硬座能报销，卧铺就不一定了！”

老郑急忙说道。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你熬到京城也玩完了，你怎么还能完成你的心愿？”

“你怎么知道我有心愿未了？”

“看你的年纪没有八十也有七十八了，这么大年纪想坐硬座硬熬三天两夜进京城，你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这一路的山可全是颠簸。”

老郑沉默了，他只是不想再麻烦人也不想再欠任何的人情了。

最终，老郑还是同意了，他还有心愿未了。

列车员把两人领到卧铺车厢。

陈明背着包提着一个包裹，老郑则是背着一个破布包挂着一个水壶。

“陈明同志，郑耀先同志，考虑到郑耀先同志的腿脚不方便，给你们安排了下铺，也方便郑耀先同志下床。”

“谢谢您，同志。”

列车员走后，陈明对着老郑说道，

“老郑，这名字牛啊！在山城敢叫这个名字，前些年还没被人弄死，牛！”

陈明对老郑竖着大拇指，老郑则是苦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陈明跟老郑坐在下铺，还有一张桌子。

陈明把酒和菜放在桌子上叫起了老郑一起整点。

“六哥，来，再喝点儿！我开了一瓶红酒！”

陈明的一句六哥叫的郑耀先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也有一群兄弟叫他六哥啊！可比这小子叫的亲的多了！

“行啊！上次我有个老相好，她也请我喝红酒，只是我没喝上，今天怎么也不能错过了！”

“行啊！这可是我从香江带回来的拉斐，很贵的！”

郑耀先品了一口红酒，闭上眼睛，仔细的回味。

“这做人啊，就应该像红酒一样，绵里藏针，无孔不入！你很出色，也很优秀！很适合干我们这一行！”

陈明有点儿懵，这老妖怪想什么呢？

“喂，六哥，你说什么呢，什么叫适合干你们这行？”

郑耀先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享受着他自认为自己最后的断头饭，自己也该死了，毕竟那么多兄弟死在自己的手上，可惜只剩最后一个心愿未了。

两人吃饱喝足后就一起点了支烟。

“行了，吃饱喝足了，也过了烟瘾，你动手吧！”

郑耀先现在很是豁达，也很有气势，仿佛那个无所不能的军统六哥又回来了。

“喂，老东西，你发什么疯？什么叫动手吧？”

郑耀先很有自信的说道，

“你在山城用的是外汇，还搞出了红酒万宝路，这可不是我们现在有的，还戴着劳力士，这么处心积虑的跟我在一个列车上，还请我吃了一顿很好的断头饭，我当年请宫庶都没怎么丰盛！

说实话，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反抗不了了，干我们这行的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看你叫我六哥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陈明笑了。

“喂喂喂！想什么呢！这些是我从南边带回来的，我不是说过了嘛！现在改革开放了！改革开放，懂不懂？你不会把我当迪特了吧？”

“你不是吗？”

郑耀先盯着陈明说道。

“你个老东西，老子心疼你请你喝酒吃肉你还装上了，不识好赖人！

我大儿子燕大高材生，我家老二当初可是被少年班邀请过，我家老三也很聪明，我在京城有房子，马上还有事业，我脑子傻了去当迪特？

这他娘的不是说让我49年的时候加入国军一样嘛！”

陈明的一顿话让郑耀先懵了，他说得好有道理，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他真的不是？

“神经！”

陈明吃饱喝足后就躺下来睡了，也不理这个老妖怪了。

两人趁着酒劲好好的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

陈明起床伸个懒腰，任何就去放水了，郑耀先也醒了，他很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陈明回来后，郑耀先也瘸着腿去放了水，然后还洗了把脸。

“小同志，昨天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弄错了。”

郑耀先陪着笑说道，他解放后一直这样，想改掉以前的军统作风，他想变成一个真正的组织成员。

“哦。”

陈明点着一根烟，丢在了桌子上，他也没客气，也拿了一根点上。

最后，陈明还是多买了一份盒饭，毕竟是六哥啊，当时骗了他不少眼泪的六哥。

两人作伴一起进行了这趟旅程，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第三天夜里，京城到了，陈明的包裹里的东西也吃完了。

陈明准备去招待所住一晚上，毕竟现在还没有出租车。

老郑则是拿着一份地图就准备出发了。

“京城属于北方，比山城冷的多，你要是想多活两天的话就老老实实的找个招待所，你要去哪儿的话我明天陪你去一趟。”

“这样不好吧？”

老郑腼腆的说道。

“那你自己去吧。”

陈明也没惯着他，这老妖怪太聪明了，这几天下来自己的老底都快被他摸透了。

“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吧，反正已经占过你便宜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郑就叫醒陈明，

“哎，兄弟，咱们走吧？”

“去哪儿？”

陈明迷迷糊糊的问道。

“去看升国旗去。”

陈明看了手上的表说道，

“你腿脚不好，赶不上的，明天吧，反正你都到京城了，也不差一天了！”

老郑苦笑了一声说道，

“好，行吧！”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他现在活得很痛苦，全凭着一口执念在撑着。

陈明被他这一折腾，也睡不着了，起来洗漱后，就带着他去吃早餐了。

豆浆，大肉包子，两人美美的吃了一顿热乎刚出锅的，心满意足的点了一根。

“走，我带你去坐公交车，把你送到地方。”

陈明对着老妖怪说道，郑耀先腼腆的一笑，欣然同意。

一个四合院门口，郑耀先去按了门铃，说是找钱大姐。

陈明无声无息的告辞走人，他不想再往里掺和了，帮老六也是前世的一个遗憾而已。

“兄弟，等一会儿见了钱大姐后这一路上的照顾就让他报销，我。。。”

郑耀先一转头，却发现陈明早已不见。

他干笑了两声，就坐在树下坐着了。

一个年轻人出来，准备看看是谁找钱副部长，一下子就看到了郑耀先。

“郑同志？真的是你？”

年轻人不敢怠慢，连忙跑了回去跟钱大姐汇报了。

钱大姐出来后就看见了郑耀先，直接泪目了，郑耀先艰难的扶着树站了起来，正对着她笑。

他走上去握住了郑耀先的手，深情的问道，

“一个人来的？”

“我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了，我想上哪儿就能上哪儿了。”

“嗯！”

“我是坐火车来的，买的是硬座，有个小兄弟好心，怕我颠簸，给我补了卧铺，不知道还能不能报！”

郑耀先有些遗憾的说道，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硬座的火车票，还摸到了一个小盒子，郑耀先不动声色。

“能！能！你现在是国家的人，这趟算公差，能报！”

钱大姐把他请进办公室，两人聊了一会儿立马找人去把他送到医院检查身体。

下午，那个年轻人回来汇报。

“他曾经在战争年代受过许多的枪伤，前些年又遭到了迫害，身上还患有好几种病，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不愿意麻烦，独自来京，买的还是硬座票，幸好有个同志帮他补了卧铺，要不估计就来不到这里。

给他补发的工资他全退了回去，他身上没什么钱，也可能他本来就没钱，包了也只有干粮，在火车上吃饭都是一个好心人请的。

医生说他的时间也就这两天了！”

钱大姐听到后立即赶到了医院，郑耀先正躺在床上对着他笑。

“你对组织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一定要提！”

“我想看一次升国旗。”

郑耀先的话让在场的人红了眼眶，他们都点头答应。

第二天清晨，一辆救护车停在了广场上，郑耀先颤抖挣扎的起身，仰着头看向国旗，那是他追寻一生的信仰啊！

他终于把所有的事儿完成了！

想到这里的郑耀先又摸了摸那个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