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良心说，无论怎么严格的美女条件，安医生都可以称得上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女，而且是古代典型仕女型，椭圆脸，柳叶眉，杏儿眼，樱桃小嘴，线条柔和，肤如凝脂，美中不足而遗憾的是，她的做法也令人难以忘怀。

产妇呻吟着醒了过来，挣扎着想坐起身子，一边哭一边喊“孩子，我的孩子呢？”

圆脸护士说，是你自己不要孩子的。

苏醒的母亲惨遭残酷的现实，产妇长哭一声，遽然倒下。

自行堕胎，没有大出血，孩子本来也平安，不知是产妇的幸运还是我的幸运，地狱里走了一个来回，受尽残酷的折磨，她却为什么不要孩子呢？

我累了，精疲力竭，脑细胞都凝固住了 ，无法多想，我累了，主要是因为从来没有如此心惊肉跳过，看看产妇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就让护士将她送到了留观室。

圆脸护士叫来清洁员处理产房卫生和死婴，清洁员问，扔死婴的钱谁付？安医生回答“还用问吗，家属还欠1500元呢”产妇母亲泪流满面的说道“没钱了，就那么多钱全交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清洁员说“那你带回去吧”。说完扬长而去，众人看着安医生，没有言语，我只好掏出一百元放在桌子上。

南方的五月天，已经明显有热浪滚蛋，刚从寒意习习的北方下来，觉得天像一个大铁锅倒扣着，人有一种当馒头的感觉。

一位导医小姐奉命带着我去宿舍，来时匆匆，跟在青青姐身后，直上二楼去见尤主任，只感觉这里藏着幻想与诱惑，无心细看，而此时此刻沿着走廊走去，才发现门诊部不大，二楼是诊室，除妇产科外，还有内科、外科、小儿科、五官科、肠胃科等等一些。一楼是大厅，左右两旁是药房、化验室，中间是导医台，有两个腰身迷人淡妆素服斜披着大红绶带的美女，她们笑容可掬，顾盼生辉。

走出大门回身一看，一座很普通的白瓷砖七层办公大楼，门诊部租赁一、二三层，和我想象的气势宏伟宽敞明亮的南方医院截然不同。

医护人员的宿舍租赁当地很阴暗潮湿的农民“握手”楼，楼房拥挤，可以从窗口伸手相握，六楼三房一厅，已经住了两个人，一个是B超技师小乔，一个是我明日要取而代之的姚医生。

开门的姚医生一见到我，第一句话就像巴掌打得我昏头转向

“又来了一个大胆的啦”

其实姚医生人很好，即便是真挨了她一巴掌我也愿意，这并不是因为当晚她请我们下馆子的原因。

姚医生叫姚华云，陕西华山人，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华山山顶上飘过一片彩云，所以就给她取名叫做姚华云，姚医生六十出头，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原来是西安某军的医院妇产科主任。

“冷不丁退下来还真受不了，老伴也是医生，就被她的战友拉去搞保健公司了，儿子儿媳也独立搬出去了，我一个人待在家里百般无聊，这个时候齐老板和尤主任来西安招聘妇产科医生，有人介绍她们来找我，就这样我误打误撞的就来到了这个过地方”。

姚医生说相见就是缘，她今天结算一个月工资一万多元，她本以为老板会扣住，没想到一分不少，花吧，反正捡来的。

我不好意思一见面就白吃白喝人家的，小乔却是三月不知肉味似的，高兴的脸上的蝴蝶斑都在翩翩起舞，她掐了我几下屁股，然后靠在我耳边说“姚医生单单退休金每个月就五千多元呢，我们平时吃馆子都是她买的单。”天呐，我要是有五千多元的退休金的话，我就天天在家吃馆子，我还背井离乡干嘛？

姚医生执意邀请我们去吃海鲜，说明早一别，就只剩下回忆了，那我们就让回忆多一点色彩吧。

夜幕降临了。

女人间都有一种天然的同情心，尤其在“西望长安不见家”的时候，我们一时姐妹般的亲切，出得门来，心情很好，我这才闻出空气里有一股黏胶的莫名气味，不禁连连打起喷嚏。

走上一条鹅软石铺砌的小道，转过几栋厂房，来到村街，正是晚饭时间，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村街，乱糟糟的人潮涌动，两旁的快餐店就已经爆满，满脸灰尘的打工仔站在或蹲在路边抓紧时间填满饥肠辘辘的肚子，她们拿的都是计件工资，她们吃饭不是享受，为的是体力能坚持到子夜换班，单单是这种饥不择食争分夺秒的生存现象所造成的后果，也是民营门诊部胃肠科取之不尽的财源。

据说是看女人与议论女人，都是男人的一种乐趣，可以减轻工作压力和老婆不满的烦恼，但水灵灵的穿着短裙露着粉白粉白的小腿的小乔居然没有引起她们一点惊讶，足以见老孔先生“民以食为天”的论断真乃千古颠仆不破的伟大真理。

村街对面又是一片厂房，有一条黑黝黝的小河从厂房南侧流过，河岸有栏杆，花岗岩铺砌的地面，还有石椅石凳，三三两两的柳树点缀期间，树后面是一片草地，小乔说这里叫康桥，月光下，康桥“无一可看，唯可看者人也”有旁若无人的拥吻，有肆无忌惮的交易，也有叼着烟卷窥探隐私的闲人。

突然，草地上传来一声斥责“你还没交钱呢”我分明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真是“河岸惊魂”呀、

顺着河岸我们就来到了大街，比起村街，这里可以说是堪称南京路了，我这才看清楚方位，济世门诊部就在十字街口西侧，后有厂房前有居住区，占尽好位置。

等出租车的时候，小乔说“姚姨，咱们不去吃海鲜了吧，去一次野人谷吧”，说罢向我吐了一下舌头，看来是一个埋藏很久有很可怕的要求，姚医生很严厉的盯了小乔一眼，没说什么，“野人谷”？这名称就很不规矩，有母氏社会的含义，A市是最早开放的就越是原始，作为曾经是人民解放军一员，别说你叫她姚阿姨，就是你叫她姚妈妈她也不会答应的。

不知姚医生后来怎么想的，真的让出租车司机把我们载到那了，七彩明红灯吧“野人谷”装扮的比夜总会更能撩拨起红男绿，女的不安分。

大厅里的烛光灯影，暗香浮动，古装美眉飘曳往来，四周充满暧昧气息，迷乱之际，有引导员前来指引，说往东是洗浴城，往北是歌舞厅，往西是美食街，我们说声谢谢，竟自行往西走去，在轻柔的乐曲中，经过一条幽深漫长的密封走廊，真的有一种行进在时光隧道里的感觉，尽头处豁然开朗，有一些茅草屋错落与下，两人间居多，美其名炎帝轩，共工室，轩辕厅等等，男侍尽着虎豹衣服，女侍则穿树叶衫群，令人叹为观止。

我们走进吴刚轩，外看是圆形茅草房，里面是球体银灰色空间，有嫦娥飞天、白兔撞药、吴刚砍伐桂花树栩栩如生的雕塑，身置月宫，拍掌叫绝，食品却不厌精，但餐具尽是粗重的食盆、黑陶瓷、青铜筷子，别开生面。

“苦苦赚钱，快活消费，人可真会享受呀”小乔伸直双臂，高声赞叹。

“错了，只有轻松赚钱的人才敢来这”姚医生微笑着说，“你等着瞧吧，有哪一个打工仔能涉足此地”。

我突然想起青青姐说过，A市治安不太好，因为贫富差别越来越大。是的，要是让村街里饥不择食的打工群体走进“野人谷”，也许有人会变成野人，揭竿而起。

“当兽医四个月了，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姚医生长叹道。

“兽医？”我不解的问道。

“我是说，我们常常用兽医的办法对待病人”姚医生不满的说道，“小李，我不是怪你，你初来乍到的，不了解情况，像我刚来那时候一样，不让你干两三个月你不知道，这不是人呆的地方，我要是再待下去，难免有一天要蹲大牢”姚医生虽是军人出身，却与酒无缘，一杯五粮液下肚，义愤填膺了“连母婴保健资格都没有，就敢做抛妇产、输卵管吻合术、接生、人流就更不用说了，天天做，两支安定，一支曲马多，就把人拉上床，做了胎儿鉴定是女孩就不要了，打了利凡洛引产下来，七八斤重的活婴不要了，五十元叫清洁员给扔了......”

“这个门诊部表面看着生意不错，那老板干嘛不把设施方面搞全呢，害的我们手足无措”。

“你傻不傻呀？她们连产科的批文都没有办完整，哪里敢进设备呀，连那台电动人流机都是偷偷进的，用完了马上推到仓库藏起来，她们唯钱是图，根本部尊重生命，听说齐老板又在筹建第三十一家连锁店，当了区人大代表还不够，还谋划要做市政协委员，笑？你们别笑，没心没肺，把我老姚这句话记住了，你们看得到，我们共产党有一天会收拾她们的”

姚医生说的大义炳然，激昂慷慨，我都同意了。不同的是她不必“为五斗米折腰”，我的确确实是为了养家糊口才来的。

“还有你小乔，我是把你当我亲女儿待的，我有一句话当作临别赠言吧”，姚医生已经到了不吐不快了，她苦口婆心的说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猫腻人家都不晓得？偷偷做胎儿性别鉴定是违法的，做一个鉴定500元800元的，提成百分之五，犯得着犯不着你自己明白，没人举报你，钱赚的乐呵呵，要是有人举报你，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懂不懂？什么什么，你敢说你没有，敢说你是老老实实做B超？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A市男女比例已经达到一点八比一，后患无穷呐。”姚医生盯着小乔问道“建议你换一个职位，怎么样？”

小乔低下头去，我不敢吭声

五粮液渐渐地烧热脑袋，烧红双目，烧焦记忆，整个人暖洋洋的进入一种恬谈祥和的状态，恍惚真的置身于安静空寂的史前世界里一样，后来我看见嫦娥笑了，无限柔情，尽在四眸相对之中。

小乔说，买单的时候姚医生数了一大叠钞票，足有三千元，第二天中午，原来约定等我们下班回来送她去车站的，没想到她却自个儿提前走了。

“征鸿过尽，万千心事谁寄？”我惆怅半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