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因为一个不存在的人动心。

这一刻她特别害怕自己突然醒来，就像以前那样，醒来之后发现一切都是虚幻，无数次巨大的落空让她惊慌失措，甚至有时候好几天都走不出来。

而这一次呢？

卿心抬头看着男生，想着要是自己能一辈子待在这个梦境多好。

她还想问话，可是当下思绪极其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什么。

男生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一阵狂风袭来，他迅速把卿心护在怀里。

环顾四周，只见他俊眉轻蹙：“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徘徊。”

“嗯？”

卿心这才认真观察周围环境。

男生若有所思：“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桃花无论是颜色还是高度，甚至枝干都一模一样？”

卿心茫然地点点头，她的思绪完全不在状态。

“嗯。”

“种树的人一定有强迫症。”

“……”

有强迫症也未必能控制树的生长状态啊！

卿心无言以对，见他突然走到其中一棵桃花前折下一支，然后又走到另一棵桃花边上折下另一支，一路连续下来折下十几棵桃花枝，不知他意欲何为，便问：“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眼前男生粲然一笑：“逼死强迫症。”

卿心扯了扯嘴角。这都是什么脑回路？

“拿着。”

男生把手上折下的花递给卿心。

卿心不明所以，转过头再看原本被折枝的桃花，发现它们竟然又长出一模一样的枝丫。

“你看。”

她惊讶地拍了拍男生的手臂，示意他看过去。

“果然又长出来了。”男生似乎早有预料，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偏头问卿心：“没有点想法吗？”

卿心一头雾水：“啊？”

男生安安静静地瞧着桃花树。

卿心突然想起一句话，脱口而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很聪明。”

他走到其中一棵桃花树旁，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

“……”

卿心对他这个行为感到无语，谁料到那些花瓣居然往上飘起来，慢慢往天空飞舞而去。

卿心被他这个操作着实给震惊了一把。

“进来的时候，我的呼吸就不太顺畅。”

卿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浑然不觉啊！

他继续说道：“可这里又不是高原，在这么空旷的地方怎么会缺氧？”

卿心看向飘远的花瓣，又想起那些断断续续的风，猜测道：“你的意思是，其实我们看到的不是桃花，而是……火？”

“也有可能是水，一切都是幻觉。”

卿心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他说“幻觉”二字的时候却还是有点惊颤。

只有身在梦中才会出现这么离奇古怪的事情。

而他也只是一个梦中虚构的人。

卿心怅然若失。

“假设我们置身于大海之中。”男生伸手指向天空，“那出口就在上面。”

卿心对他的逻辑推理感到震惊，她抬头望向苍穹，愣了几秒，突然有点想笑。

“游上去？”

游空气这种事……想想都觉得滑稽。

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布，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一切皆虚幻，眼见不为实，道路未必平。”

卿心恍然大悟，正想抓他的手，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熊熊烈火扑面而来，灼灼燃烧的火把眼前的人渐渐淹没。

卿心恐慌至极，拼命想抓他的手，却怎么抓都抓不住。

“别！”

……

“心？”

恍惚中听到江愿的声音，卿心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车上。

果然是梦。

江愿看她满头是汗：“做噩梦了？”

卿心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手心似乎还残留着被牵过的手的余温，她扭头盯着江愿，眼神充满哀怨：“搞什么啊？”

江愿被她突如其来的抱怨感到莫名，冷冷地说：“到站了，搞什么？你都睡多久了。”

“……”

卿心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下车，梦里的事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偏偏这个时候被江愿摇醒，心里十万个烦闷无从宣泄，一路上看什么都不顺眼，见到个垃圾桶都恨不得踹上一脚。

江愿对她一反常态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不紧不慢地走着，脸上依旧从容淡定。

餐厅的其中一间包房里，贺免正悠哉悠哉地吃着花生米。

见有人推门而进，贺免马上站起来，激动地张开双手想要给她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卿姐啊！俺总算见到到你庐山真面目了！”

江愿愣了愣，在贺免即将要碰到她之前，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身后：“她在后面。”

贺免僵了一秒，随即把右手放到胸口上，躬身做了一个绅士的动作。正儿八经道：

“在下贺免，初次见面，有失远迎。”

江愿用手扶了扶额头。

果然只要你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

卿心这才踏进门，贺免刚立起身看过去，不禁屏息，眼睛仿佛被定格一般，只有那逐渐扩大的瞳孔让他的震惊彰显无疑。

女孩肌肤胜雪，脸如浑然天成精致的玉，透着清冷绝尘的气质，一双桃花眼灵气逼人，睫毛轻眨又如同振翅的蝴蝶。只见她的眼睑微微下垂，带着一丝肆意和慵懒，鼻梁骨边的厌世痣仿佛给人一种不染世俗的距离感。而一身雾粉紫长裙，一头长发随意放下来，微风轻扬，飘动的裙摆和秀发让她如同从莫奈的画里走出来一样。

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他，见过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也接触过风韵动人的社会名媛。唯独没有见过这般与世无争般气质出尘的女孩。

“发什么呆呢？”见贺免一动不动，卿心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贺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脑却一片空白，只见他手足无措地傻站着，脸红得跟火烧炭一样。

“嗯？”卿心偏头观赏着他，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又轻叫了他一声：“贺免？”

她的声音真好听，像清泉细流，微风轻漾，又像乐音的清灵和晨露的温润，沁人心脾，撩人心弦。

贺免完全痴怔，二十二年来从没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这么好听，想他一个行走过万花丛的男人，飞扬跋扈了那么多年，竟然还能在几秒之内被一个女孩迷得神魂颠倒……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贺免”这个名字普通得不行，可从卿心口中说出来后仿佛都让他的气质高了好几度。

江愿干咳两声，贺免意识到自己的窘迫，慌忙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清醒一点，突然想起还没跟卿心打招呼，忙不迭地伸手，又迅速收回来在衣角边擦了擦，重新递了过去。

“我……嗯……贺、贺免……”

一向说话滔滔不绝的男生，在卿心面前竟然结巴得脸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贺免内心暗暗骂着自己愚蠢，又抵不住享受着这种俯首称臣的感觉。

卿心被他一连串的行为惹笑，用惯常在游戏聊天的语气挑逗道：“有那么好看吗？”

贺免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