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黄的烛光下，吴氏躺在雕花木床上，面容苍白如纸，双眼深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胸膛微微起伏，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长乐推门进来，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床边。烛光打在她出落的越发美艳的眉眼上，有股说不出的狠毒。

吴氏只觉得她像个恶鬼。

吴氏的双手紧紧抓着床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下半身使不上力气，那是被谢长乐亲手敲断的，那时谢国公因无妄之灾下了诏狱，谢长乐就等不及报复回来了。

她说，你把我的手打折，那我把你的腿打折也很合理吧。谁叫你不听话呢！

吴氏周围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却似乎无法驱散她身上的死气沉沉。她就这样苟延残喘，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

长乐搅了搅还散发着滚滚热气的汤药，喂到吴氏的嘴边，看她不留情的转过头去不肯喝，也没说什么，把勺子放出一旁，掐着她的腮帮子就往里灌。

长乐看她张大被烫到的嘴巴一直“啊啊”叫，欣赏够她的惨状才举起被烫到的手柔声道：“你也太不听话了，不听话的人是会有惩罚的。”

“怎么瞪着我看，你之前不是最爱做这种事吗？我不过是给你倒过一杯热茶，你可是把一整壶热茶贯我嘴里，现在轮到你自己，你也知道痛了？果然针扎不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长乐拍了拍她的脸，而后又嫌弃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吴烟雨的喉咙被烫到说不出话 ，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生气啦？这么早就生气，那后面可如何是好，我那个傻弟弟还在找娘亲呢，要不要把他送来陪你呢。”

长乐站了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苦苦挣扎，狰狞的脸上显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嗬嗬……谢长乐……你……你不得……嗬嗬……”

吴氏的脸猛的被扇偏了过去。

“不得什么？不得好死？哈哈哈，我早就生不如死了，全靠你，我才撑着一口气活下来的。”

“祷告吧，我那好父亲还能回来，不然，谢家可就落在我手里了，包括你。”

“嗬嗬……嗬”吴烟雨苦苦挣扎着要说话，“杀了我。”

吴烟雨流下悔恨的泪水，不是因为她曾经做过的错事，而是后悔没有早早的将她杀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全拜谢长乐所赐。早知道会如此，说什么都要把她杀了。

“杀了你？这可怎么行，那岂不是让你解脱了？你还得活着赎罪呢。”

长乐四处看了看，“这里还是太大了，地方一旦大，人少了就会显得寂寞。不如就去我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吧。你不是总在外人面前说羡慕我母亲吗，如今不用羡慕了，你跟她一个待遇。”

她拍了拍手，进来一个一脸伤疤的粗壮女子。

“燕飞，以后你就照顾着她吧。”

燕飞用那张被火撩过的脸对着吴烟雨，黑压压的眼睛阴沉的盯着她。

吴氏一脸惊恐，“鬼……嗬……有鬼。”

“好。”燕飞上前拖起了吴烟雨。

长乐神经质的笑了笑，“要是真的有鬼的话，被你害死的冤魂，这一屋子恐怕都站不下了。”

……

长乐睁开了眼，摸了摸心脏，奇了怪了，怎么会梦到上一辈子的事情。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梦中的场景，那些太过久远的画面如同锋利的利刃，切割着她的皮肉，让她感到一阵阵刺痛。

“哈！都要死了还来折磨我。”

这一辈子，母亲没有事，哥哥也很好，该死的人都受到了报应。包括她父亲，断子绝孙还是小事，每天的汤都是他的催命符。她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快，哥哥还没学成归来，在哥哥没回来之前，他都要好好活着。

长乐突然有种茫然，前世的仇人之一就这样被她解决了，她突然就不想去在乎宋元择，徐婉，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不来恶心她，她就放过他们。

她拉起薄被蜷缩在被褥之中，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不知是为了母亲好不容易还活着，还是为了前世的孩子。

声音越哭越大，惊动了桃夭，她赶紧去寻来了夫人。

关氏叫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坐在床边抱住了裹在被褥里的长乐。

长乐哽咽了几声，探出头来，看到是关氏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其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她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委屈都倾泻而出。

“母亲，我不知道……我，哈……唔……”长乐抽噎着，哭声断断续续，哽咽难言，每一声都像是被刀子卡住喉咙。

关氏没有打断她的哭泣，也没有试图用言语去安慰，她知道，有时候，哭泣是最好的宣泄方式。只沉默的抱着女儿，任她哭。

等到哭声渐渐减弱，关氏才放开长乐，拿出帕子为她抹去眼泪。

本来就还在病中的人，哭着哭着又把鼻子堵住了，憋的眼尾发红。长乐就着母亲的手喝了口水，吸了吸鼻子。

长乐呆愣了好一会才看向自己的母亲，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傻丫头哭什么，我们不应该高兴吗？”

“是该高兴，可是，我……”长乐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是上辈子吃了很多苦头，这辈子都要回来报复回来是不是？”关氏看出了长乐的焦虑，这大半年，每每看到这个女儿，总觉得她在压抑着自己，她不快乐，她被仇恨填满了。

长乐点了点头，斟酌一会开口道：“如果有人在未来害得我很惨，我，是不是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傻瓜，世间万物，因果循环，你要知道，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带来不同的后果，有的可能是你所期望的，有的则可能偏离你的预期。若是一味地追求扼杀所有可能的危险，恐怕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忧虑与算计之中。”

“可是我不甘心。”长乐恨恨说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甘心。”关氏无奈的笑了笑，“你还那么小，那么年轻，难道你要把你的一辈子都用在上辈子的仇恨之中吗？重来一世，你还要重蹈覆辙吗？这可是你跟母亲说过的话，母亲已经别无选择了，一辈子也只能困在这里，但是你是不一样的。”

长乐把头埋进关氏的怀里。 她得到了答案，却仍觉有几分不甘心。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他们不要再撞上来，她也就不计较了。